李长愿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胃里一阵阵不适,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谁知没过一会儿,竟觉得胃里如锥凿一般疼,黄豆大小的汗珠一粒接一粒地出,没等把侍书、侍剑喊来,便“哇”的一声,把夜里吃的好酒好菜都吐了个干净。
侍剑脚程快,半跑着去请侯府的大夫,开了方子煎药李长愿喝下。可没过一会儿又吐了出来,如此反复了几回,就连大夫都束手无策,不敢再开方子。
“翁大夫,您快想想办法啊!”侍书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早知如此,她就该劝郡主少吃一些,宁可被郡主责怪,也不叫她遭这么大的罪!
翁大夫虽说是长兴侯府的大夫,可平时也只治个头疼脑热的小病,一看李长愿脸色比草纸还难看,疼得躺在床上缩成一团,当下也不敢托大了,连声道:“小老儿也没招了,两位姑娘还是赶紧派人到外头请位手段高明的大夫来吧!”
夜深露重,住在皇城根下的福安巷里的张院判已经睡下了,却被一阵急促敲门声惊醒。刚披了衣服起身,颤巍巍打开门,就被一个身穿劲装的侍卫抓起,像塞麻袋一样塞进车马里。一路上风驰电掣,老骨头都要被颠得散架,就到了洒金桥长兴侯府门前。
张修远心中实在窝火,可毕竟医者父母心,进了风雨堂见到美人榻上疼得面无血色的李长愿,顿时放下情绪为她诊脉,而后才倒吸一口凉气:“得亏今夜是我来,否则郡主只怕还要遭罪!”
李长愿的症状来得实在凶猛,就连向来镇定的长兴侯都吓坏了,得知女儿只是积食,这才松了口气。又见张院判连发冠都没带,衣带也系错了,知道他是匆忙赶来,当即感激涕零,这才道:“怕小女夜里病情反复,还请张大人留守一夜,也免得舟车劳顿,一夜无眠。”
张修远确实也怕李长愿半夜又疼起来,便顺水推舟留了下来,侍书连忙就近安排了一间厢房,请张修远在风雨堂镇守一夜。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李长愿隐约觉得身边有人,睁开眼睛一看,是长兴侯坐在她床边,身上穿着上朝的朱红色朝服,见她醒来替她掖了掖被子,慈爱地问道:“是爹吵醒你了?”
李长愿看她父亲满脸倦容,眼球里有血丝,俨然一夜沒睡,忙问:“父亲可是整夜没休息?”
长兴侯点点头:“我连夜派人去城外广仁寺,叫人把你母亲接回来。这些日子,你在望山上受了委屈,又跟着连病两场,她却连面也不露。我看,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越来越不不像话了!”
床边的竹影灯罩里的蜡烛大约已经快烧尽了,光线很是昏暗,三两竹影和幔帐上的小金钩相互交缠,李长愿声音轻柔道:“出家人的地界不比京城,最是空寂清冷,大哥在那处长住难免孤单,母亲多去陪陪也是该的。”
“那也该看情况,她三天两头往你大哥那处跑,未免太过偏心!”长兴侯铁了心要把夫人萧氏接回来,不容置疑地站起身,“好了,你病着就不要多想了,让你母亲回来好好照顾你,我看你的身子竟一年不如一年,还比不上你小时候了!”
说完,不等李长愿出声,就大步流星地走了房门。
李长愿知道父亲这一举动,是想拉近她与母亲之间的距离。毕竟当年她追着卫昭出了京城,萧氏便十分不赞同,后来更因为大哥李长留的事情,几乎与她形同陌路。母女二人隔阂至深,便是一切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只怕也难以修复两人之间的裂痕了。
不知什么时候,蜡烛的最后一星火光也暗下去了。
侍书拿了新蜡烛进来换上,忽然听李长愿问她:“侍书,你说母亲知道我与卫昭退婚的事,会不会赞同我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