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琅探出脑袋,摘下头顶上的那片绿,很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晏楚只勾勾手指,他连忙正身立直,屁癫屁癫地跟过去了。 一进晏楚书房,晏楚就开门见山,说:“这几日有很多人问我你是不是要走。你与谁说过了?” 方世琅心里咯噔,打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原则,决定死也不松口。他低眉顺目,乖巧回她:“我没说,我只是在房中理行李,想若是哪天你让我走,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搬不完。只是理着理着,悲从中来,想想这一路坎坷唏嘘不已。”说着,他抬袖抹下眼角,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晏楚毫不动心,她神色自若地翻起小话本,又道:“听说太子暂不选妃了,此事你知道吗?” “回将军的话,我早上听阿炎说过了。”方世琅垂首,看起来老实本分,说话也是软软的,就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晏楚蹙眉撇嘴,嘀咕道:“连韶玉都替你说话,你本事不小呀。” 明褒暗贬。方世琅听后很慌,既使心有巧语千百句,他也不敢再多嘴了,默默地认怂。 晏楚“哗哗”地翻着小话本,消磨方世琅的耐性。偷偷看去,他那副小家子气还挺有意思的。晏楚故意咳嗽,只见他打个寒颤,然后把头抬起,很尴尬地扯了个苦笑。 “将军你话就直说吧,一会儿咳嗽一会儿喷嚏的。我胆小,不经你吓的。” 他的苦笑里夹了几丝谄媚,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讨晏楚欢心。 晏楚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声色,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小话本。 方世琅敌不过她的精神摧残,低头咕哝:“或许我给顾伯按过肩,无意中说了几句。”话落,他嘿嘿地笑了笑。 晏楚继续翻小话本。 方世琅笑不出来了,半扁着嘴露出三分委屈。“呃……有次韶玉在找我的时候,我正好在打理行李,被他看见了。” 晏楚还在翻小话本。 “阿火阿炎让我帮他们整骨的时候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方世琅这个不争气的全招了。晏楚不费一兵一卒,他就丢盔弃甲,降了。 晏楚单手地把小话本翕起,冷眸轻瞥,不怒而威。“方世琅,你之前不是想方设法要回南疆?如今我送你回去,你都不愿意吗?” “嗯。”方世琅点下头。“我想留在在将军府。” “为何?” 方世琅垂首想了会儿,腆着脸豁出去了。“我想呆在你身边。”说罢,他一笑,俊秀的眉眼微弯。 晏楚神色自若,不过脸颊渐渐泛红。她拿起小话本,一下子遮住大半张脸。“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晏楚很冷静也没露出欢喜的语调。方世琅略失落,乖巧地应声后就走了。出了门,他懊恼不堪,心想怎么管不住嘴,一下子就说了呢?这下可好,以后没脸见晏楚了。 方世琅回房后开始默默地理包,以免晏楚赶他走的时候太匆忙,落下什么重要玩意,可整理完几件衣什他就想起刚才的事,悔得肠子都青了。方世琅把包裹扔在榻上,不由自主仰天哀叹:“方世琅呀方世琅,你怎么这么傻呢?” “不傻,挺好的。” 晏楚的声音隔墙而来。 方世琅一激灵,缓神后顿时满脸通红。他不自觉地清清嗓子,对着墙又吼了一句:“将军人好,我想应该不会赶我走吧?唉……平时不能叫‘媳妇’,也不知能不能叫阿楚?” 等会儿,没听到对墙回话。方世琅转动眼珠子,再嚎:“阿楚,好不好?” “你再叫整栋将军府都听见了。” 不知何时,晏楚现身于他的身后。方世琅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蓝影,吓得趔趄,一屁股坐到榻上。 “以后别在府里乱嚎知道吗?”晏楚依旧是那张木疙瘩脸,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方世琅越看越觉得好看,心生欢喜,差点又叫她“媳妇”了。 “阿楚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改口,扬起眉眼,笑得傻呵呵。 从那以后,晏楚没再提过让他回南疆的事。方世琅自以为与晏楚亲近了,虽然不能当着她的面叫“媳妇”,但至少能像火炎一样叫她“阿楚”了。 方世琅心花怒放,走路都比以往轻快,工作更是卖力。入药园,他与冯药师分管王药师的活。之前,王药师手上都是烂账。他抱伤在家时,这些烂账交到冯药师的手里,全都有了出处并且整理得井井有条。 方世琅知道冯药师年纪虽大,但有医者仁心,故对他格外敬重。其余主药掌故见太子好友方世琅对冯药师恭敬,于是也就以冯药师为榜样,端正作风,勤奋向学,太医署的风气渐渐转好了。 太医署令把此事看在眼里,不由对方世琅起了丝欣赏之意。“之前以为这小郎中空有其表,太小家子气了,没想到挺能耐的。” 太医署丞与医博士点头道是,而后有意无意地提点了句:“方世琅确实是个好苗子,不过年纪尚轻,医术也不够精湛,待徐太医回来之后,把他安排在徐太医那处更好。” 太医署令沉思片刻,问:“徐太医何时回来?” “七日之后任职。此次珑贵妃生辰,陛下也请徐太医呢。” “珑贵妃不是晏将军的姑姑吗?咝……这方世琅好像是晏将军的夫君吧。哎呀,你们两个瞧瞧,人家可大有来头呢。” 太医署丞与医博士面面相觑,一想到王药师全身绑带的可怜样,不由自主打起寒颤。调动方世琅的事便不再提了。 五日后,珑贵妃生辰。皇帝老儿特意为她在紫薇宫设豪宴。晏楚名列上宾,可是到那日她却以腹痛为由呆在将军府,谁想开宴前,宫里的施公公亲自来请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