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冬青被谢元娘叫过去了,她心情忐忑地向谢元娘行了礼,谢元娘淡淡一笑,马上让她起来。 冬青不敢放松一分,谢元娘的厉害她是领教过的,深知她能说到做到,于是在她面前越发显得小心翼翼。 谢元娘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紧张,笑了笑问道:“听说你和三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墨玉平常有来往,关系还不错,是不是?” 冬青心一惊,小姐连这个都知道了,这下她更加不敢隐瞒了,老实道:“是,我们偶尔会说上几句话,关系算是比较熟的,不过我可不是三小姐的人。” 看她小心翼翼一副怕说错话得罪她的样子,谢元娘不免有些失笑,不过她可不打算纠正她的想法,“我又不是老虎,你不必如此怕我,今天叫你过来,是要你去把墨玉找来,我有话和她说。” 冬青怔了怔,不敢迟疑,点头下去了。 过了好半响,墨玉才在冬青的带领下姗姗来迟,来了之后她马上请罪道:“奴婢是等三小姐午睡后才敢过来,请大小姐赎罪。” 谢元娘对她的谨慎感到满意,当下道:“我这屋里没那么多的规矩,你不必太拘礼,当是在芝兰院就好。” 话虽如此,墨玉哪敢真的听了她的话,说句不好听的,小姐就是小姐,她们做丫鬟的再怎么得到主子的喜欢还是丫鬟,她们手上可是掌握了生杀大权,生和死不过是凭她们的心情,“奴婢不敢,大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谢元娘猜到她的想法,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不知道三妹妹最近都在做什么?你知道前段时间那件事,我还是挺担心她的。” 墨玉一怔,随后小心道:“三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事就待在屋子里练字绣花,她也时常念叨着大小姐。” 这就是不肯说实话了,谢元娘漫不经心地一笑,把她招来身边,“很少见到有丫鬟生得像你这样伶俐的,我瞧着挺喜欢的。”随即她吩咐小菊,“给她拿来一张凳子。” 墨玉不敢真的坐下,她垂首敛眉顺目道:“大小姐是有什么话想和奴婢说的吗?” 谢元娘闲话家常般,“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三妹妹院里的若云是怎么死的?” 墨玉的眼皮陡然一跳,眼珠子一转,笑道:“若云是失足掉落到水里才会……” “竟敢睁眼说瞎话。”谢元娘重重打断她的话,大力一拍,桌子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我可是听说若云是被人害死的,你现在还不说实话吗?” 墨玉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咬牙道:“大小姐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若云是失足落水,是意外,和三小姐无关。” 谢元娘冷哼一声,“我有说一定是和三妹妹有关吗?你可别不打自招。” 墨玉拼命咬紧牙关不松口,“三小姐的秉性如何,大小姐您是再清楚不过的,怎么可以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怀疑到三小姐身上呢?若是真的如此,那三小姐就太冤枉了。” “是不是真的冤枉你心里清楚。”谢元娘使了个眼色,小菊立刻会意将一个红包拿到她面前,“听说你母亲病得很厉害,家里急需要钱,这个你拿去,若还有需要,尽管来跟我说。” 墨玉咬着牙,不去看那些那个,“大小姐,对不起。”言下之意,是拒绝了。 谢元娘不急,慢慢劝道:“你也是有亲人的人,倘若你失去你的亲人,可想而知心里一定难过极了,你看看那天若云的爹娘,难道你就没有感同身受么?我不是想和三妹妹作对,我是不想她误入歧途,越走越歪,你身为她的贴身丫鬟,也应该为她着想才行。” 她声声诚恳,字字真切,墨玉的心里在激烈地做着斗争,说与不说只在她一念之间。 “大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倘若我帮了您,您可否答应我尽量不要伤害三小姐?”墨玉问道。 谢元娘叹气,“她是我妹妹,若她能迷途知返,我可以对她从轻处理。” “墨玉替三小姐先谢谢大小姐。”墨玉道,且不说谢元娘是怎么知道谢婉香的心思的,单单是她掌握的信息,就可以让谢婉香没有好日子过,“若云是听到二姨娘想谋害夫人才被灭口的。”说到这里,她恳切地道:“一切都是二姨娘从中挑拨,三小姐只是受了她的蛊惑。” 墨玉还不完全了解谢婉香的秉性,谢元娘轻轻叹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她们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墨玉犹豫道:“我看见二姨娘钱些日子拿了个粉盒给三小姐,让她送给夫人。” 终于来了,二姨娘果真迫不及待想借谢婉香的手对她母亲下手了。谢元娘的目光一冷,凉凉道:“墨玉,你找个把那个粉盒换了拿给我,不要被任何人发觉,尽量小心点。” 墨玉点头应是,谢元娘又道:“这个你拿去,不够再和我说,不要推脱,你娘的病要紧。” 墨玉给谢元娘行礼,谢元娘看了她一眼,道:“你先回去罢,别给三妹妹疑心了。” 墨玉拿了红包,快步出去。 冬青在一旁看着,觉得大小姐的心思真是深沉极了,竟十分恰当地拿捏到墨玉的软肋,并三言两语就将她说通。连三小姐身边的丫鬟都站在她这边,以后三小姐和二姨娘要是有什么举动她一下子就能知道,那她们还能斗赢了大小姐吗? 冬青在心里快速地思考着,同时在替自己的将来打算。 “冬青。”谢元娘突然出声叫她,“你去多多留意二姨娘,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算是将功补过,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有人阳奉阴违,答应我的事不管发生都要办到,否则,你可没上次那么好运了。” 这话是警告也是实话,冬青一听,顿时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口,谢元娘说的每句话,足以让她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起来,明明没什么,她却觉得比毒蛇猛兽还要可怕。她只觉得脸上发冷,抬手一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竟是流了汗。 她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努力让自己平静,却怎么也止不住声音的颤抖,说到底,上次的事给她的阴影太大了,“奴婢不敢再有二心了,一定会听从小姐的吩咐。” 谢元娘挥挥手,冬青低着头下去,小菊悄悄地道:“小姐您也太好心了吧,说放了就放了。要不要我让翡翠去盯着她?” 谢元娘有些好笑,“你怎么和翡翠一个样,比我还担忧,比我还心急,烦心事多了可是会提前变老的哦。” “小姐怎么尽说胡话,奴婢还不是在替您担心。”小菊不由得嗔道:“我觉得冬青这丫头邪门得很,她今天可以在小姐的威逼利诱之下妥协,明儿个也可以倒向二姨娘那边。还有墨玉,她怎么说也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不大靠的住,您这招太冒险了。”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不赞同。 谢元娘喃喃道:“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且看着吧。”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说自己听的。 三天后的傍晚,冬青果真替墨玉带来一个精致的粉盒,打开一看,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小菊忍不住赞叹,“好香,这胭脂一看就是上等货。” 谢元娘轻轻地笑了,“是啊,她们可真下得了血本。”就为了对付她们,不惜一切代价。 小菊问道:“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她看了一眼冬青,冬青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认真地看她,道:“墨玉说,三小姐这三天一直在纠结,她也隐约劝过她,但为了不暴露自己,她不敢怎么劝,可是现在,三小姐还是决定将这东西送给夫人,所以她才偷出来,换成另外一盒,希望小姐能给三小姐机会,她会帮您盯着她的。” 谢元娘突然不说话了,眼睛如同古井一般幽深无波。若是她听后勃然大怒,冬青还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而她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三小姐想对夫人下毒这件事不过是平常的小事,她忽然就搞不懂了。 明明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把这盒子拿到老夫人面前,再有墨玉这丫头作证,即使不能处置她们,至少也可以打压她们,再加上二姨娘上次的事,她就别想在谢府立足了。 所以冬青劝道:“小姐,不如我们把这粉盒拿到老夫人面前。” 谢元娘淡淡地看她一眼,面无表情,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眼神,冬青却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她一颤,想说什么,喉咙在她的目光下宛如被人扼住,突然的就说不出话来。 “小姐,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吗?”冬青吐字艰难。 “我觉得,把你留在这里实在是委屈你了,不如你去厨房吧。”谢元娘的神情很温柔。 冬青浑身猛地一阵,如遭雷劈。 “小姐,您不能这样。”冬青还想说什么,就被小菊叫来两个人拖了出去。 “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小菊看着他们把人带走后回来,悄声在她身后禀报道。 谢元娘点头,“二姨娘做的那几件衣服你都收着吧?我之前说的你都记清楚了吧?” 家里的每个主子每个月都有几件新衣裳,根据身份的不同来分配的。按照月例,谢元娘是四件不同料子的衣裳裙子,所以当她说了后小菊马上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小姐放心,小菊已经办妥了。” 很好,谢元娘心情很好地笑了,接下来,就等着二姨娘再次出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