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郡王府曾是瑞王府,当年的瑞王爷乃高皇帝之异母兄弟,在先帝多位时立下了汗马功劳,因而特敕诏令,三代不曾递减爵位。到了瑞郡王爷这代,已然是第四代了。瑞王爷府经过了整修,将超出郡王府的规格全都报到了内务府,又内务府禀告皇帝,由皇帝进行分配。 可皇帝平日里甚少处理政务,对这些琐碎之事,更觉得耽误了他长生不老的大事,因而那些空出的院落,一直都空置,无人敢动。 瑞郡王爷年少时也是京城未婚男子排行榜之首,颇有几分睿智之美名,更别提是那才学,更是学富五车,甚为渊博。 因而得到了身为大伯的皇帝的欣赏,甚至还委以重任,令其出京办差事。可惜在复命归途之中却深受重伤,竖着出京,横着回来。 一位未婚男子抢手货的陨落对于京城里头的夫人们来说,并未有多大遗憾之意,更多是拍着胸脯暗自庆幸。 皇帝甚至下了口谕让太医前往整治,却未有好转。本就身子不好的瑞王爷也跟着缠绵病榻。 幸而皇帝招纳了一世外高人,作了一通法术,说是要冲喜,瑞王妃便张罗起来,可惜看中的人家都舍不得自个娇滴滴的姑娘,唯有沈晞茂铤而走险,将箱笼里头的银钱拿出来,贿赂了高人,又偷偷儿送了自个的八字过去。 果然不负所望,沈晞茂被挑中了。 沈晞茂进门不过半个月,瑞郡王爷就醒了,两个月后,两人圆房了。半年后,瑞王爷与瑞王妃相继离世,瑞郡王爷求了旨意,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了上朝参政机会。 幸而瑞郡王妃前头曾是千灵公主伴读,与之交好,加之皇帝宠爱异常,千灵公主未过世前,盛宠之排场,比千金公主有过之无不及。 过了孝期,又调养了一阵子身子,沈晞茂生下了瑞郡王府中的世子,瑞郡王爷不好女色,并无身边人,一时间更是羡煞旁人。 瑞郡王府后来再次修缮的风格,也全都以瑞郡王妃的喜好为主。 郡王爷听闻自家郡王妃的亲生妹子来京了,还见到了,却不见她有一丝展颜,之后更是怒气冲冲地上了十多年都未曾登门拜访的岳父大人家中。 之后又失魂落魄地回来了,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好不容易两个小皮猴子将她闹得去了情绪,却又说等会傍晚要去齐子辙府上。 之后的三日里,自家郡王妃不是吃饭的时候将菜夹掉了,就是穿靴子时弄错了颜色,更是连帮小儿子洗了两遍头都不知道。 幸而这样错失混乱的日子过了不过一旬日左右。五月下旬,齐子辙踏着黄昏过来的,蹭了一顿饭,跟着儿子们玩耍了一会,在夜幕降临时,与他们前后坐车,去了一僻静之地,他们二人都是蒙着眼罩的。 郡王妃是自个进去的,她抖着手,既高兴又害怕,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些什么。这么多年了,她好似没了族人。即便是沈家大伯二伯、四叔五叔那儿,她一年到头都去不了一次。 沈晞茂握紧了郡王爷的手,之后又松开,坚定地踏进了房门内。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她才踉跄着出来了,双眸垂泪,默默啜泣。 郡王爷心疼地将她搂在怀中,来回抚摸着她微微颤抖的后背,胸前的衣襟已经被她的热泪给浸湿了。 那么坚强倔强的人儿,即便在生产时痛得全身骨头好似一一被折断一般,她都不曾落泪,如今却哭得那么伤心,凄凄哀哀的嗓音环绕着。 郡王爷面色凝重,双目瞪向袖手旁观的齐子辙,别以为本郡王不会把惹哭郡王妃的事算在你头上。 齐子辙耸了耸肩。 郡王妃推开郡王爷的怀抱,提脚就要往齐子辙那边去,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气势,吓得郡王爷赶紧伸手拉住了她,柔声哄她说:“齐子辙不好,怎么能劳动你亲自上阵,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替你收拾他,绝对让他爬着出去。” 一脸茫然的郡王妃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柔声道:“不是这样的。” 郡王妃拍了拍衣摆,郑重其事地站在了齐子辙面前,没有一丝笑意,拱手行礼,沉声道:“我知你与我妹妹已经有了婚约,我妹妹如今双腿不便,若你心中却是有所不快,这婚事就此作罢,我自会帮你摆平所有人和事。但你若是今日没有退婚之意,那么他日,你若是做出了什么对不起我妹妹的事,那就是与我们瑞郡王府为敌,即使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你可要斟酌清楚了?” 郡王爷双手扣在后背,板着个脸,来了个妇唱夫随。 齐子辙毅然回应:“我齐子辙答应过的事,自是从来没有反悔过,若真有那一天,不用你们抓,我自会前去谢罪。” 郡王妃露出一丝微笑,颔首道:“那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沈晞蕴这几日一直被关在闺房中绣物件,那些嫁衣和铺盖之类的,最后都需要她绣上几针,寓意着是她所绣。 加之又要亲自替齐子辙做一件内衣裤,即使在张嬷嬷和针线房娘子的共同指导下,那块布也被她戳得皱皱巴巴的。 好在沈晞蕴怕齐子辙要求太高了,在沈老夫人派人前去询问齐子辙尺寸时,顺便捎了小字条过去,里头怯生生地诉说了自己心中的苦楚,以及为何绣活拿不出手的缘故。 这个背锅的人,当然就是不二人选孙氏了。 孙氏也确实并没有好好教导庶女们。其他庶女都有姨娘照看,不管是亲生还是包养的,既然养了孩子,自是图着日后能得点好处,都想着能教导出一个才女,好攀附上高门,也让她能够在沈家扬眉吐气,即使压不过孙氏,也得是姨娘里头的头头第一人。 因着这样的奔头,没成读过什么书的姨娘们反而把针线活看得重重的,便天天压着姑娘们绣针线活。 因而在十岁上的庶女中,沈晞莲和沈晞萍一手漂亮的绣活,即使在经验丰富的绣娘看来,都是难得了。 至于沈晞芬,至少比沈晞蕴好一些,针脚也算是大小合适。 哪像沈晞蕴,什么都不会。 沈晞蕴倒是不关心齐子辙看到那张字条心里怎么想,反正她就是这个水准了,不要拉倒。 好在齐子辙并不在意,竟然还亲自让回话的人带了他的话,说齐子辙府中也有针线房,不需要什么过于精细的衣服,加之他是娶妻,并不是娶绣娘,希望沈老夫人能够多多宽容一番。 这一通话下来,倒是把沈老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不宽容了? 转念一想,立马揪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沈晞蕴,沈晞蕴的耳朵被扯着,就跟猫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只能任人摆布了。 沈晞蕴哎呦喂地叫着,沈老夫人这才放手,她的小耳朵粉嫩嫩变成了通红,火辣火辣的。 她的手来回搓着耳朵,过了一会才消了,嘟着嘴巴幽怨地说:“祖母不疼我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以为要出门子了?竟然敢告黑状了?我是成天逼你做绣活,可你偷懒我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么?怎么?还想翻天了?”沈老夫人一脸痛心疾首地训斥着沈晞蕴,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姑娘家外向啊,这还不是齐家人呢。 沈晞蕴心里却不这么想,她一拍大腿,内心却生腾出了一丝冬日里才有的寒意啊。 太可怕了,齐子辙果然就跟上辈子记忆中的人一样,记仇啊!!! 没想到他竟然反过来挑拨离间了,就因着她不大会做绣活,还故意假装维护她,实际是想要借着祖母的手教训她一顿,好让她老老实实地做绣活啊。 真是阴险狡诈啊!!! 祖母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够跟祖母作对让齐子辙这个心胸狭小瑕疵必报的人得逞呢?! 沈晞蕴捂着脸,将头蹭在了沈老夫人的怀中,沈老夫人推了出去,她又赖皮地蹭了进去,一来一回了两三下,沈老夫人这才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 沈晞蕴瓮声瓮气地道:“祖母,我错了,您原谅我,不过,我真的不是让齐子辙给我撑腰啊,您要相信我。”我的一颗红心可是一直向着您的。 沈老夫人压根就不信,点了点她的额头,好笑地道:“行了,一肚子的坏水。明日起,别绣了,反正齐子辙也不在意。”真是个好命的丫头。 沈晞蕴一听,心咯噔一下,差点晕过去了,不行啊,这不是让齐子辙得逞了吗?她猛摇头,正色地拒绝道:“祖母,您是为我好,我要绣,我挺喜欢做绣活的。您一定要让我做绣活!”她紧张地抓住沈老夫人的双手,好似不让她做绣活,她就没法活下去。 沈老夫人僵硬了下笑容,“你真的不用......” “不不不,我一定要做绣活,求求祖母了。”沈老夫人心中满是疑惑,可想着出了差错大不了就是毁些布料,有张嬷嬷看着,姜嬷嬷也时不时过去指点一番,没啥好担忧的,也便同意了。 沈晞蕴松了一口气,差点仰天大笑,哈哈,齐子辙,看,我破了你的奸计了! 沈老夫人瞅着沈晞蕴似晴天的面容,也就不再深究了。 等到沈晞蕴真的在出嫁前每日都做够了五个时辰绣活时,她恨不得陪嫁都带着一箱箱的针,全都洒向齐子辙。 而不知情的齐子辙却在成亲前的每一日时不时都打一个喷嚏。 正当两位准新人各自忙碌时,从边关而来的一队车队,进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