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糖从赵家出来，一上车就瘫在后座上松了口气，“艾玛，累死宝宝了。我今天才知道打人也很辛苦的。”　　　　威廉坐在驾驶位上等候多时，摆出助理式笑脸，“方总，咱们回银城吗？”调了一下后视镜，看见老板的新衣服上沾染了血迹，便提醒她，“方总，衣服弄脏了。” 　　　　靠，那肯定是刚才哪个王八蛋溅上去的。方糖只好端坐起来，说，“走吧。回银城”　　　　她放下隔断，把脏衣服脱下来，从后备箱里随意挑了件不对称斜肩T恤和竖条纹阔腿长裤穿上。才穿了一次的运动衣血迹斑斑，未免可惜。这衣服目前的bug在于，还未找出最合适的洗涤方式，单纯拿水浸泡会失去原有的防护功能，变得与普通衣衫无异。她也就炫酷了这么一下，下次还想再变身美少女战士代表月亮消灭敌人，就只能等明年换新衣服了。　　　　嘤嘤嘤......世界辣么大，敌人那么多，这可怎么得了啊。　　　　威廉开车上了高速，听见老板长吁短叹，问，“方总怎么了？”　　　　方总有点失态，好在私助知道霸总背后最真实的样子，所以她也不遮遮掩掩，抓住机会就吐槽，“小威廉，我的美少女战士水手服变成一堆破烂了肿么破？”　　　　“........”威廉突觉头疼，仍平静道，“扔了重新买一件。”老板戏精附身，我做助理的为什么要多嘴问话.....好后悔。　　　　威廉一本正经，方总自讨没趣，撇撇嘴，把衣服收到包里。之前塞进去的两张欠款单掉了出来，方糖捡起又支着下巴琢磨一番，“嗯嗯，房子卖了，铺子昨天夜里也加急卖了，还缺两百多万，威廉，回去把咱这车再卖了，凑凑数，尽快把钱还给人家。”　　　　威廉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自家老板这些年换过无数的座驾，现在用的这辆揽胜还是来银城之后才买的。车不是最奢华的，不过深得老板青睐，提走那天连以后再不换车的话都说出来了，后来还兴致勃勃地参与各种改装，可见她对新座驾的中意。现在倒好，一句话又卖出去了。　　　　话说方总这段日子卖出去的私人物品确实......有点多。其中最大的一宗是前几年在南太平洋买下的私人岛屿，转给了她在海外的一个商业合作伙伴。威廉虽不知内情，难免疑惑，总不至于方总出了趟国，就真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吧。 　　　　“方总，我一直以为那两张欠款是你做的假，准备拿来应付赵先生的。”威廉无法判断，毕竟从老板刚才的神情和状态上，根本看不出她陷入水深火热的蛛丝马迹。　　　　“得了吧，我应付他还用得着费劲？”方糖哭丧着脸，将两张欠条抖的哗啦啦响，开启哭诉模式，“我现在欠了一屁股钱，差点去借高利贷。咱回去以后呢，不光要卖车，能处理的都处理了吧，我那儿还有些珠宝首饰，衣服包包什么的，都可以卖了抵债。小威廉你有所不知啊，你家老板这回真成穷光蛋喽。说真的，我这会儿要是有个老公，我都能给他卖喽！”　　　　“.......”　　　　威廉看她丧得要命，忍住想笑的冲动，努力维持着一个职业助理的基本素养，一本正经地调侃，“好的，方总。想卖什么，我回去汇总一下，尽快联系卖家。”　　　　“一定要卖高价。我现在已经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方糖耷拉着脑袋，掰起指头细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完成的事情，边数边夸张地大呼小叫。“哦我的天哪！一想到我以后没钱去洪都拉斯潜水，没钱去瑞士滑雪，没钱去日本看樱花，没钱去伊瓜苏看瀑布，没钱去威尼斯听水上歌剧，没钱去拉斯维加斯赌/钱，突然..觉得.....生无可恋.....我的上帝呀，我竟然成了一个该死的穷光蛋！”　　　　“........”威廉一脸懵逼，他对老板突变的画风有些不太适应。话说这些地方不是都去过吗，为什么不说说没去过的地方呢？哎.......不对，问题的关键是老板竟然跟助理哭诉她没钱。她什么时候会跟一个助理说没钱呢，那可能真的没钱了。“方总是不是.......遇上不好解决的问题了？”　　　　“你是我助理，这件事情我肯定瞒不了你。其实我说这么多，是想给你个心里铺垫。那啥......我这段时间.....可能给你发不了工资了.....”方糖讪讪的。没钱真心寸步难行，别说勾搭花样美男小鲜肉，私人助理你都留不住。　　　　威廉：“........”　　　　“小威廉，我说的是真的....，我的意思是，你一定要淡定。天塌下来，我顶着，可是工资发不出来，你得自己扛。我已经不是地主婆了，外头那些动产不动产全都套了现，你........是不是......那个.....”方糖支支吾吾的，她从来没亏待过这位尽职尽责的助理，所以平时心安理得使唤他，还动不动冲他发火，正因为这样，拖欠工资这种事情说起来就很不好意思了。　　　　虽然不会有人相信她现在的处境，但方糖确实走到了人生当中艰难的一步。这回出去解决危机，是抱着必胜的决心的。境外企业突然撤资，那就得再找新的投资人。问题是，谁会投那么多钱给一个当前信誉不断下滑且市场前景尚不明朗的新技术公司呢。长期可以，短时间内肯定是找不到的。研发进程不能耽误，否则生出诸多变数，全盘皆输。方糖想不出上策，白头发都冒出了好几根。做生意的人，利益当先，她最终选择以退为进，跟风华的夏总进行了长时间沟通，忍痛将自己前几年在风华集团购买的股份全部转给一直想抓住控股权的夏总，并且将自己手中所有除去心意股份之外的其他投资全部套现，一路拆拆借借，磕绊不断。后来郑安蓉凑了三亿，夏总顶着各方压力融了二亿，剩下的十亿方糖拿出全部身家连同方意的现金流都搭进去才填补了那么大的窟窿。资金链正常运转，方糖大伤元气，除给方意留了条退路，自己却是家徒四壁，还剩下一千多万的债务。　　　　人生是一场豪/赌。她肯定是要东山再起的，说不好那就是猴年马月了。活着有盼头不假，可眼下日子艰难呀。用不起造型师，蔓姐那边就得推了，高定服装也不穿了，反正路边摊也能保暖。生猛海鲜饕餮大餐也不吃了，反正也不喜欢吃。名流酒会能避就避，高端应酬能躲就躲，吃糠咽菜节衣缩食那都不在话下，比较难解决的，是作为一个拥有健康身体和正常需求的女性，她已经素了俩月，偏偏需要滋润的时候，变成穷人了。没钱上哪儿勾搭小哥哥去？谁稀得搭理她呀！　　　　方糖想起这茬真心愁容满面，好吧，没钱那就......再忍忍。万一.......实在.....忍不住，下次去视察山城女性用品公司的时候，可以先拿点样品，嗯，.....试验一下。谁还没过过穷日子呢，哼哼，本霸总无所畏惧。　　　　唯有一样，让人纠结。这些年助理威廉一直在身边，几乎形影不离。他要是因为领不到工钱决定辞职的话，方糖突然觉得有点可怕。她相信自己什么都能适应的能力，就是没法习惯缺失威廉的那种生活状态，关键是以前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威廉专注开车，持续沉默。方糖有些忐忑，没钱，霸总的气势自然也撑不起来了，弱弱地问，“小威廉，我发不出工资了。所以，你不说话，是在考虑要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