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在安然公寓的卫宣朗好像完全占据主动地位,他是来通知,来警告的,他要安然知道,到此为止才是正确的。 但安然会听吗?如果她听了,她就不是安然了。 “卫少你的记性真差,你难道忘记了吗?再怎么样我都是安家的人,安振文的孙女安正宇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安然多次强调,也终于是成功的让卫宣朗变了脸色,他的眼神带着满满的警惕:“所以呢?” “所以会怕的人不是我,卫少你好好想想,撕破脸,鱼死网破到了最后我会怎么样?大不了就一无所有,但我身上流淌着的血是改变不了的,安家不会把我怎么样,安振文有多在乎血脉你应该知道,要不然我父亲也不会弄出这么多事情只为了要一个孩子。” 随着安然的话卫宣朗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因为他知道安然说的都是事实。 “但你就不一样了,你什么都不是,甚至要披着安氏朋友的外衣来粉饰太平,你怕,卫家也怕,你们已经输过一次,再输不起了。” 犹如被刺到痛处,在安然说到你们已经输过一次的时候卫宣朗的眼神就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再没有半点温度,他的手也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你这是在威胁我?”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卫宣朗的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狠戾的劲头。 “我没有,只是你管的太多了。”然而安然不过是实话实说。 “你信不信我向你的那只小狼狗下手,只要我的几句话,他就一辈子别想翻身。”不是疑问句,安然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出了这扇门,卫宣朗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所以安然才会让祁竞离开,所以她才会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我信啊,当然信。”安然笑着,甚至还温顺的点了点头。 她永远都能挂上这样的面孔,有时候卫宣朗都佩服她,无论情况多么紧迫多么剑拔弩张,她都能笑得出来,随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想到这里的卫宣朗也缓下一口气来,和安然相比,他太容易被激怒了。 重新挂上面具的卫宣朗也不再似刚刚般尖锐,只是表面上的,看上去已经是平和了:“心疼吗?” 他好像真正的关心,靠在沙发上用胳膊撑着下巴看安然,这个问题他刚刚已经问过一次。 “心疼啊,我床上的人你说动就动了,我还心疼我自己呢,一点分量都没有。”依旧是毫不掩饰,甚至都完全不在乎“上床”两个字会不会刺激到卫宣朗。 或许是到达了极致之后反倒是可以冷静下来,也可能是已经麻木,卫宣朗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盛怒,他的语气反而带着一点无奈:“安然你知道我的想法,你这是在逼我。” 他已经类似规劝的在说了,而安然也很配合,声音低了下来,立刻带出些亲近和温柔:“别说的那么严重,想想以后吧亲爱的,你到底是要一个女人,还是要卫家的未来。” 她轻描淡写的把一个选择放在卫宣朗的面前,卫宣朗嘴角含笑,但眼神是认真,甚至近乎疯狂的:“我都要。” 短暂的沉默出现,卫宣朗的目光让安然觉得不舒服,可她没回避,一摊手似乎十分无奈:“你看,我就说你太贪心。” 这一次回应她的,是卫宣朗的拂袖而去。 安然没有选择稳住卫宣朗,和他示弱安抚,顺从他的意思和祁竞一刀两断利落干脆,她铤而走险,却是选择了让自己最舒服,也最想要的方式。 安然知道其实无论是哪一种,卫宣朗都不会真的和她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只是有些种子会因此而深埋下,他们再没办法回到从前,之前可能还相对真诚的感情,也会变得复杂深沉,到最后,只剩下被舍弃的命运。 屋子里还飘散着咖啡香,安然深深吸了一口,可惜的是所剩无几。她在这片安静中独坐了很久很多,她的时间总是很有限,身后就像是有一只手在顶着她的背,让她必须一直前行,没办法停下来。 可今天她却没办法起身,任凭那只手怎么推她,她都没有投入到那些她必须去做的事情里,而那件她想做的事…… 安然犹豫,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可这犹豫本身就是答案,她只是在努力挣扎,告诉自己那不对,但她没办法。 所以她终于离开了那个位置,走到玄关处拿了车钥匙,还是昨天祁竞放在这里的,想到这里的安然下意识就加快了脚步,一件外套就是她全部的掩饰,她出门的很匆忙。 胸口有东西在鼓胀着叫嚣着,安然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她的灵魂老了,对生命对感情的定义从她明白了父母之间的关系时,就发生了某种扭曲,她变得毫无激情,没有期待,哪怕是她想要的报复真的达成时,也无非就是可以松下一口气。 那是一根弦,安然被吊在上面,可现在她却在做背道而驰的事情。 开着车的安然不想去想,任凭身体去做反应带她去任何地方,可她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是邵欣瑶打来的,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了哭声,有人去了邵欣瑶那儿,同为女人,也许应该理解彼此的难处,可没办法,谁让她们拥有的是同一个男人。 邵欣瑶委屈而悲痛,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在寻求安然的安慰,可安然安慰不了她,从小到大都是,她只能陪着她,和她一起身处泥潭,让原本滚烫的血液慢慢的冷却下来。 她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只是在电话收线之后冲动已经不见了,犹豫也就多了起来,她把车子停在祁竞的公寓楼下,将近有二十分钟之后安然才下车上楼,门被打开,祁竞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她。 嫉妒这种情绪是很鲜明的,不像其他可能还带着某种婉转,它会毫不客气的侵占你的思维,让你焦躁,烦闷,坐立难安。 祁竞就是这样。 从安然那里回来之后他什么都没做,脑袋里乱糟糟的全都是刚刚的画面,安然和那个人看上去很熟悉,可能很久很久之前就彼此认识,也彼此接受,不需要小心翼翼。这就是让他不舒服的源泉。 只是祁竞没想到安然会来找他,在看到门外的人时,祁竞是兴奋的,好像那颗风雨飘摇的心突然就有了可以安稳停留的地方,他不得不加以联想,是不是安然也是在乎他的。 这给了祁竞底气,他看着安然进门,微微低着头目光向上牢牢的把安然困在视线之内,像狼的眼睛,危险而充满占有欲。 他没再掩饰。 安然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她的神色很淡然,也没开口只是静静坐着,她在等待祁竞。 他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安然知道,而祁竞也确实如此,只是选择太多挑挑拣拣反而找不到一个最重要的,于是就只能拿出一个他最想知道的。 “那个人,你们是男女朋友?”他问。 “不是。”没什么犹豫的安然摇了摇头,她的答案让祁竞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喜欢你。”祁竞可以几乎肯定。 “是。”安然平静的回答。 “那你喜欢他吗?”没有任何停顿的祁竞追问道,带着一些急切,听闻的安然眼眸中沾上了一点笑意,面容柔和:“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她终究是不同的,在面对祁竞和卫宣朗时,只是这份不同祁竞未必能体会,他在为安然的话而皱眉:“什么意思?” 他听不懂,但安然似乎也没打算解释,祁竞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干脆选择退而求其次:“你们会经常见面?是很熟悉的那种吗?” 这一次安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尤其是针对后半句,她想了一下,然后才开口:“我们会经常见面,也认识一段时间了。” 这一次她很真诚,真诚的让祁竞泄气,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又该怎么表达,转了一圈之后,他说:“安然,我想我爱你。” 这就是全部了,我想我爱你,如果不是我爱你,我不会这样,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才会疯狂,才会觉得疼,觉得被伤害。 那是困兽一样的告白,祁竞找不到出路只能说出实情,交出底牌等于挖出了自己的心,摆在安然的面前,任由她处置吧。 类似某种献祭,这孩子根本不懂得用手段,不过是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和一点威胁感就让他一下子和盘托出,反倒是没得玩了,安然的心口有点发酸,就这么坐了一会儿,然后无声的起身,离开了祁竞的公寓。 她知道那孩子要什么,她给得了,如果她想她就能做到,大不了就是抛下一切,可她不想给。 安然走了,身后有破碎的声音,真实的,是祁竞砸了杯子,落在前面的电视上,于是两样东西一起撒了一地,还有茶几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就是这场爱情最后的片尾曲了,安然这样想着。 不过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腻在一起,像这世界上最最亲密的恋人,可几个小时之后,便是物似人非。 安然走了,祁竞坐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呆呆的想,你看吧,你早就已经想到了,现在该放弃了。 他也瞧不起自己,没崩住,如果他不说那句话,或许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至少还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他说了,那就没办法再抓回去,也就没办法再继续了。 说白了,那就是安然没想和他认真的在一起,成为一对真正的情侣,可以畅想未来,可以谈以后和永远的那一种。 她不想也不提,就凭着她的聪明祁竞想她不可能感觉不到,他的心他的想法,安然根本就是一清二楚的,但她不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她只是做,和他做所有最最亲密的事情。 多残忍的一个人,真的坏到骨子里了,祁竞报复似得这样想着,可他又想到很多很多其他的,想到安然在生日的时候来找他,想她搂着他,无意识的缩进他的怀里。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到底还是不死心吧,祁竞自嘲的想着,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之后闻一肃和冯武林就一起走了进来,祁竞来不及掩饰也根本没想掩饰,他的狼狈,完全可以供人观赏,谁让他一开始就没能说出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