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轻女的现象哪怕在现代仍未完全杜绝,可你不喜欢女孩,你背后偷偷不喜啊,那宁大奶奶却将厌恶表现出来,尤其自打宁小秋出生后,似乎认定李贤娘生不出儿子,当着三个孩子面就骂赔钱货,整日支使来支使去,简直当丫鬟使唤,无怪乎连最小的小秋,都能看清了其中原因。
宁小春没养过孩子,也不知该怎么跟她们说,是实话实说,让她们趁早认清现实?还是为了保护孩子幼小的心灵,含糊带过?
宁小秋问出这个,本也没指望得到回答,眼见离家越来越近,她生出一股恐惧,她还小,分不清到底是恐惧回家,还是恐惧爹和娘将要分开,到后来虽仍哭着,可却一个字不敢说了。
宁家要休妻的事,在村里也算大事了,这会不少好事之人见李姥姥拉着李贤娘,气势汹汹往宁家方向去,都知是要闹上一闹,彼此使了个眼色,纷纷一脸兴奋地跟上。
宁小春脚步略顿,无语地看了眼稀稀拉拉甩在后头的尾巴。
李家在村子尽西头,宁家在村子正中偏东,几乎横跨了大半个村子,于是这也变相告诉半个村子的人,宁家要有热闹要看了。
等姐仨气喘吁吁来到宁家,李姥姥早已领着李贤娘并李安平夫妇进去了。
别说是小夏和小秋,就是宁小春,一见这老旧的门,心里本能生出一股压抑抗拒,呼吸都沉重起来,身上像是加诸一道无形压力。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紧接着,叫骂声从屋里传了出来,那一瞬间,围观的村民,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一亮,纷纷抻长了脖子。
“你个老乞婆能养出什么好女儿?好吃懒做,整日在家挑弄是非,在你口中倒成了只天上有的仙女了?既如此快接回去,我们宁家小门小户,可供奉不起!”破锣般的嘶哑声音里带着满满恶意,宁小春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个头发稀疏、满脸横肉的宁大奶奶,一双三角眼,在看着她们母女几人时,总是淬着阴鸷冷光,此刻定然像条蛇般,嘶嘶喷洒着毒液。
李姥姥被她颠倒黑白的话气得浑身颤抖,张牙舞爪欲抓对方的脸,“你这个打脊的老瘟妇,满嘴裹粪,你当你儿子是好的?读了三十年书,屁都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软脚虾般只知在家吃闲饭,也算个男人?十岁娃娃都比他脊梁骨硬,等你死了,早晚沦落到街上乞讨。”
宁大奶奶最听不得别人说这个,闻言,立刻如点着的炮仗一般,双目赤红,蹦起来就要抓李姥姥的头发,“放你娘的屁,我儿将来可是要做大官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德性,当年若非你女不顾廉耻勾搭我儿,一家子头顶生赖的乞丐花子,也配嫁入我宁家?”
眼见俩人厮打起来,李家人和宁家人各自在旁帮着偏手,钱氏欲伸手推宁大奶奶,被宁大奶奶的二儿媳看见,伸手就在脸上挠了几道子,李安平心疼媳妇,抬脚将那小妇人踹到在地,宁二郎见状,提着拳头跟李安平厮打,现场一片混乱,正在宁小春犹豫要不要也冲进去加入战团,忽地背后响起一道沙哑怒吼,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还嫌不够丢人?还不将俩人分开?”
宁小春三人猛地一抖,哆哆嗦嗦转身,就见有几位老者堵在门口,打头两个十分面熟,后头的则有些面生了。
宁小春愣了下,搜刮了会记忆,才反应过来面熟那两位是谁。
宁小秋哇地一声,像要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住来人的腿,“二爷爷,三爷爷!”
这俩人正是已故的宁大爷爷的两位弟弟。
为首的宁二爷爷,抬手摸了摸小秋的头,接着推门而进,只见屋中几人被掐断了电似的,立刻不闹了。
跟在最后的一个老妇人忽然嗷地一声尖叫,一步冲到倒地不起的宁二媳妇身边,破口大骂,“哪个杀千刀的打我闺女?腌臜畜生,没脸没皮,有什么冲着我来!”
宁二媳妇见母亲来了,立刻扯着嗓子嚎啕,“李家那浮浪破落户,一进门就喊打喊杀,丧尽天良啊!”
宁二媳妇母亲立时冲着李姥姥怒目而视,她这一抬头,五官神情与宁大奶奶有七分相似,原来俩人是亲姐妹,娘家姓冯,宁大奶奶是大冯氏,这一位是小冯氏,夫家姓戴,排行老二,人称戴二奶奶,俩人亲上做亲,戴二奶奶将女儿许配给了宁大奶奶次子。
眼见戴二奶奶又要破口大骂,宁二爷爷黑着脸喝道:“闭嘴,休要再吵!”
戴二奶奶强忍着怒气,将女儿搀扶起来。
宁二爷爷、宁三爷爷在村中有些威望,李姥姥见了,忽然泄了力气,捂着脸哭了起来,“两位评评理,我们贤娘嫁入你们宁家十五载,兢兢业业侍奉公婆,村里人无不夸赞勤劳吃苦,如今却叫你们扣了好大屎盆子……”
宁二爷看向李姥姥,重重叹口气,“亲家,俗话说,前世三生结缘,今世方能配成夫妇,本该双飞并膝,如今却反目生嫌,想来前世便是冤家,如今已然不合,勉强只能作仇,还累及后代,既如此,不如分开,之后各自婚嫁,两相都宽心,也算解怨释结。”
李姥姥倏地收起哭脸,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