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个会说话的稻草人来着，问我要到哪里去，我吓了一大跳，稻草人会说话哎。他一直问，我就说随便走走。然后走了一段，又碰见了那个稻草人，还是问我那个问题。”

“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像是什么鬼故事。”比如鬼打墙，但好像没有听说过长得像稻草人的鬼在一片春光明媚的油菜花田里打墙的，这也太文艺了。

杨舟把手放到脸上，似乎在凹什么造型。

“那个稻草人，脸就这样，”他用手指把嘴角挑到高处，扯出僵硬又狰狞的微笑，“然后一直问我要到哪里去。左边右边前边后边都是油菜花，往哪里走都一样，第二次我就告诉它我往前走走，结果前面还是它。”

“可怕的稻草怪人。”杨小叶发出了无意义的废话声用来捧场，“然后呢？”

“然后......”

......

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杨舟，干脆坐在了田埂上。

“你要到哪里去？”稻草人在边上发问。

杨舟已经无视它了。

“你要到哪里去？”

稻草人开始自己复读自己。

杨舟知道如果自己不回答，它就会一直问下去。

“到前面去。”

果然稻草人不问了。

但是杨舟并没有动，他坐在原地不动弹。

稻草人过了一段时间又问了：“你要到哪里去？”

杨舟告诉自己，我是个好孩子，不能随便拆卸别人的稻草人。

“我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别的吗？”

稻草人：“你要去哪里？”

很好，改了字，没有复读。

杨舟想了一下杨小叶在场会说什么，大概会复读稻草人的每一句话？一人一稻草人进行复读大赛？

他走到稻草人前面仰视它，稻草人要比他高，他得抬起头才能对视稻草人那双无机质的眼睛。

“我吧，我也不知道要去哪，你看这里全是油菜花，往哪面走都一样。说起来我还想问你呢，我该去哪儿？没人告诉我啊。青云宗把我们叫过来试炼，也没告诉我应该去干什么啊。”无尽的油菜花，金色的花田连接天际，根本看不到尽头，甜腻的花香钻进鼻孔，闻多了反而觉得难受。

稻草人不动，这会儿又和死了一样。

“我很想有个人来告诉我该去哪儿，然后我跟着走就是了，不用动脑子，不会太累，有人挡在前面，多好的事啊。毕竟我们不一样，我至今仍没有目标。”

杨舟说得很慢，很小声，把这些软弱的话在太阳底下说出来，有点奇怪。

“我是真的没有目标，我是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应该是恨的，毕竟被突然毁了家。你，你这个稻草人，你能明白吗？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但我又不是那么恨毁了我家的妖魔，我只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你知道这种感觉伐？”

“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仇恨。”

杨舟把他的茫然摊开来说给这个稻草人听，他才十二岁，他一直生活在那么和平的世外桃源，他也以为他的一生就会在那样一个小村子里。

“你要去哪儿？”稻草人又重复了这句话。

“我都说了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能去哪啊！我只能往前走，我后面有路吗？没有啊！”

你看这鬼地方四面八方都是路，都可以去，其实也不过就两种方向，前面和后面，不能后退，那就只能往前了啊。

杨舟觉得这个稻草人果然脑子里也全是稻草，自己竟然还对着这颗稻草脑袋说话，还试图交流，还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怕不是脑袋里生了稻草。

然而稻草人动了，在杨舟惊恐的目光中，摘了一朵油菜花。

僵硬的，由稻草和木头组成的身体转动起来，把油菜花送到了杨舟面前。

“那就往前走吧，少年。”

......

“就是这样喽，我和那个稻草人说了一通话，它就放我走了。”杨舟简化着说完了一切，略去了他自己的一大通话。

杨小叶抓重点：“我才不会跟着复读呢。”

杨舟：“我相信你会的。”

杨小叶：“嗯......我不会的，我会把它拆了看它为什么会说话。你难道不好奇？”

杨舟思考了一下：“可是它都说话了，说明是活的，那拆了岂不是太过分？”

“可是你在做梦啊！”

“......”

杨舟噎住，并且试图切换话题：“阿叶你呢？你走的红之路吧。”

杨小叶看向外面的阳光，早晨的金色阳光从窗户的薄纸透过来，一时间也说不清是夜晚银白的月光好看还是现在金色的阳光好看。

“我啊，大概是做了一场不太美好的梦，然后醒过来了，就是这样。”

杨舟诧异：“就这样？细节呢？我都说了那么一大堆，你的细节呢？”

杨小叶摆出可爱的表情，这事她没少干，每次一扮可爱，必定不会正经。

她把粥碗一搁，甜甜地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