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赵府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天黑得像无边的深渊,倒扣过来,压得下面的人心慌。
一进门就有小厮拎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照亮了脚下那条雨花石铺就的小径,也照亮了赵子迈严肃阴沉的脸孔。
宝田自然知道他为什么神色不对,今日,他们和一众衙役已经将京城搜了个遍,甚至连兵营的人都叫上了,可是一直搜查到现在,人困马乏,依然没有找到郑奚明。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据今日对郑龚两家人的询问,他们发现郑奚明和龚玉成无冤无仇,不仅没有仇怨,这两个人甚至都不认得对方。
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怎么凭白惹出了这样一场杀人大祸了呢?除了偶遇之后发生冲突,赵子迈想不出其他原因。可是据住在附近的居民讲,昨晚并未听到争吵声,那地方并非偏僻之所,住在附近的人可不算少,但竟无一人发现异样。
这就奇怪了,因为从各种证言证词看,这件案子怎么都像是出其不意的蓄谋杀人,可偏偏杀人者又没有任何犯罪动机。
除非
宝田一拍脑门,紧跑两步跟上赵子迈,附在他耳边道,“公子,杀人凶手会不会不是郑奚明?”
赵子迈的步子缓了一点,他凝神看着前方那盏摇摇晃晃的灯笼,停了一会儿,才悠悠道,“我也想过这一点的,可是会京城会使阴手的只有郑奚明一人,那只荷包也是郑夫人绣给他的,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还失踪了,这不是畏罪潜逃是什么?”
举着灯笼的小厮忽然停下了,对着前方行了一礼后,退到了边上。
小径上站着一个人,个子和赵子迈几乎一样高,长须飘飘,额阔鼻挺,神情淡然。若旁人不说,没有人会将他与那个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赵文安联系在一起,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隐居山林无欲无求的文人墨客,可是熟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将所有的一切都隐藏了起来,睿智犀利也罢,世故钻营也罢,身先士卒也罢,明哲保身也罢。他将它们藏得很深,有用时才拿出来,无用时,它们只是他身上的一件装饰,和他穿得那件宝蓝色长衫并无分别。
没有人能看得懂他,连他的亲生儿子也不能,就像并非所有人都喜欢他,但无人不敬佩他一样。
“怎么这么晚了,父亲还不歇息?”赵子迈冲赵文安行礼,心中却有些惴惴的,他回来京城几日了,父子二人还没有时间坐下来聊上一聊。
“方才听到你说郑奚明失踪了,可是与燕角楼发生的那件案子有关系?”赵文安淡淡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