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侗面上有些冷。
历史上,杨广庙谥有过争议,最初为“世祖明皇帝”,“炀皇帝”的谥号,是李唐强加上去的。而庙谥总结的是皇帝一生的功绩,如今天下并不姓李,竟有人敢当着新皇的面,去质疑庙谥问题?
这是在当着朕的面,问候朕的亲属?
“大行皇帝庙‘世祖’,谥‘明皇帝’,此事由朕亲定,与宗正卿无关,而卿口无遮拦,绯议大行皇帝功绩,朕念及今日登基,普天同庆,不与你一般计较,速退。”
只是,杨侗很懵逼。
因为杜君乐并不领情,反而脸色一板,言辞更肆无忌惮起来。
“陛下!大行皇帝之过,天下皆知!陛下虽是大行皇帝之孙,今日登基,却也应事理分明才是?如若陛下不听忠言,微臣将死谏!”说着,竟真走到蟠龙柱前,大有一头撞上去的样子。
杨侗表情骤然变冷,总算看明白王世充的手段了。
这是阳谋!
以隋末的眼光来看,杨广的过错绝对大于功绩,‘明皇帝’的谥号,确实有抬举杨广的嫌疑。
杜君乐以此攻讦,杨侗采纳了,便会失去威严,今后群臣将以王世充马首是瞻。如若不答应,用屁股想都知道,王世充肯定会私下抹黑新皇,群臣再想“辅佐”杨侗,就要考虑会不会被骂成奸佞?
呼啦啦。
十多名官员一齐拜道:“臣等恳请陛下重新定夺大行皇帝庙谥。”
然而。
杨侗看都没看。
他直直盯着杜君乐,语气分外冰冷:“卿,果真要死谏?”
杜君乐抱着盘龙柱,满脸浩然,正色道:“如若不能劝进君王,微臣有何颜面穿这身官袍?又有何颜面去见天下百姓?不如以死谢罪罢?”
“好!好!好!”
“老虎不发威,真当朕是病猫了?”
杨侗连说三个好字,忽然话锋一转。
“来人,将这混账东西的官袍脱了,给朕撞死到柱子上!”
你不是要死谏吗?你不是没脸穿官袍吗?
那朕成全你!
朕自娘胎出生,第一次听到如此清奇的要求。
只是,好一会儿过去……
竟无一人上前。
“你!暴君!”
杜君乐吓一跳,环顾四周,见没人冲上来,马上想起军权在王世充手上,杨侗是被拥立的,现在能指挥动谁?便心中大定,想到刚刚颇为失态,不禁恼怒地看了杨侗一眼,同时带着戏谑。
杨侗脸上火辣辣的。
目光扫过,不少官员在掩笑。
特娘的,果然皇帝没兵权,连个屁都不是,杨侗忽然明白后世大明朝的那些个文官,为什么要拼命忽悠皇帝了。
“肃静!”
王大伴尖喝,却效果不大。
杨侗起身。
既然使唤不动人,便自己动手好了,虽然有失颜面。
但,脸是什么?
来自后世的杨侗,压根不在乎皇帝的面子问题,况且此时洛阳成了一座孤城,他是被拥立的,除了一个皇帝的身份,其余屁大的权力没有,脸早丢到厕坑去了,要脸面何用?
王大伴忙挽住。
“陛下,让奴婢动手吧,免得脏了您的手。”
言毕,自御阶上走来。
自从见识了杨侗的身手,王大伴便知晓杨侗的想法了,与其虚与委蛇,不如直接撕破脸皮?成了,王世充的威胁自可去除,失败了也无碍,大可逃出洛阳另立山头。
“你这阉人,朝堂岂是你能插手的?还不滚下去?”杜君乐怒急。
一个阉人,竟扬言撞死自己?
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