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卿过去的时候徐氏已经歇下了。听说江卿过来求见她,徐氏不悦。
“她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怎么白天不过来非要晚上才来?让她滚回去就说我已经睡了。”
江卿预料到徐氏可能不会见她所以就跟传话的黄莺让她跟徐氏说她有东西要送给徐氏。
“江姑娘说她有东西要送给夫人。”
“有东西要送给我?”徐氏略略沉吟片刻,这才压下不耐烦道,“让她进来。”
徐氏披着外衣到了外间江卿跟着黄莺走了进来。
徐氏脸上是明显的不耐,不悦地问,“这么晚了你到底是有什么事?”
江卿将她脸上的嫌弃看在眼里,气得暗自咬牙。
这徐氏就是个势利眼,做姑娘的时候和她娘那样要好她都完全不念旧情,一瞬间,她有点不想将手里的东西给她了。
但是现在的处境由不得她任性。
徐氏这人不喜欢绕弯子江卿也就直接将东西拿出来。
“夫人当年我娘给我留下的嫁妆因为我不会打理,几间铺子都亏本关门了剩下这些田地和一个庄子想请夫人帮忙打理。”
徐氏眼睛霍地一亮方才她就是猜测江卿应该是给她送这个来这才同意见她。
一听江卿说几间铺子都因为她不善打理而关了门顿时大为肉疼嘴上埋怨道“你一个姑娘家,是不会打理,当初那些铺子交给我帮你代为打理多好,也不会导致亏本关门了。”
她伸手要去接过江卿手上的东西,一边道,“你叫我一声姨母,我当然不会亏待你,这些我就帮你代为打理,等你什么时候能自己打理了,我就还给你。”
江卿听了心中嗤笑,这徐氏还真是有意思,像她这样贪婪的,进了她的口袋还想让她吐出来?做梦!
徐氏不悦的脸上早已换上了喜色,她的手即将将东西接过来的时候,江卿却将手一缩,避开了她的手。
徐氏脸色一变,愠怒道,“江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卿盈盈下拜,“夫人莫急,我还有一事相求。”
听到这东西是有条件的,徐氏喜色褪去,她脸色转冷,幽幽道:“什么事?”
“以前夫人答应过大爷,等他一娶妻就将我纳为姨娘的,如今大爷都已经依您的吩咐娶了妻子,是不是夫人也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徐氏已经大致猜测到她求的应该是这个事情,若是前几天她过来的话,徐氏当场就能应下来,但是现在…
“你不知道,本来我念着你是我侄女,怎么着也会向着你的,但是前两天青迟跟着燕氏回门,奉恩侯以权压人,逼着青迟承诺不纳你为妾了。”
江卿微微一笑,“夫人,那是大爷跟侯爷承诺的,您可没跟侯爷承诺过啊。你是母亲,要给儿子纳个妾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到时候侯府那边若是有责难,一句话就能打发了。这妾又不是大爷纳的,侯府那边也挑不出错处来。”
徐氏听得眼睛一亮,是啊,就像她前面给霍青迟抬的这两个妾一样,她是长辈,区区妾室还不是想抬就抬的,这侯府人可以管霍青迟,因为霍青迟是女婿,可管不到她头上来。
“你说得有道理,这事就这么定了。”她爽快地拍板定下。
江卿一笑,又是一拜,“多谢姨母了。”她双手将财产捧上,徐氏喜不自禁地接了过来,略略翻了翻,笑容更大了。
江卿看得恶心,这徐氏,若是给她钱,她就认你这个亲戚,否则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打秋风的破落户,也不想想当初她上门投靠的时候是给过钱的!
“姨母早点歇息,我这就回去了。”
徐氏这会儿非常和颜悦色,“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我就将事情办妥。”
其实徐氏应得这么痛快还有一个原因。若是燕宁知道江氏被她抬为姨娘,心里一定不痛快。江氏不是个安分的,到时候肯定会跟燕宁斗起来,这正是徐氏乐见其成的。
她想了想,将杜妈妈叫了进来。
“明天就吩咐下去,说夫人给江氏抬了姨娘,以后都要改口叫江姨娘。”
杜妈妈有些担心,“这事会不会惹了侯府不高兴?”
徐氏冷哼一声,“不高兴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憋着。如今他们姑娘在霍府,应该是他们想着来巴结霍家,以期霍家能善待他们姑娘,万没有特意来得罪霍家的。再说了,就像江氏说的,这承诺是青迟承诺的,我可没跟侯府承诺过,我一个母亲,还不能给我儿子纳个妾?”
杜妈妈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要侯府的姑娘在他们府上,侯府行事就会顾忌着。
次日江卿被夫人抬为了姨娘的消息就传遍了霍府,下人们统一改口叫了姨娘。
徐氏还赏了一些东西给江氏,以示重视。
燕宁今日也早早地起身,来了徐氏这边。
徐氏今日倒没有故意不起了,因为她很想看一下燕宁知道江氏被她抬成姨娘后的精彩表情。
她有些等不及地将燕宁叫进去。
徐氏才刚起身,穿着一身中衣。有丫鬟伺候她穿衣,她将丫鬟推开,将燕宁过去,“燕氏,还不快过来伺候我更衣?”
“哇,这老婆子真是太过分了,不是有丫鬟替她穿得好好的吗,干嘛非要你过去?”巴拿拿不岔地道。
“过过恶婆婆的瘾呗,看我怎么收拾她。”燕宁无所谓道。
燕宁没有拒绝,依言走了过去,接过丫鬟手上的衣裳,真的伺候徐氏穿起衣裳来。
帮着徐氏将外衣穿上,又帮她束腰带。
燕宁将腰带环过徐氏腰身之后,冷不丁地猛地用力,勒得徐氏哎哟一声。
燕宁尤不知道一般,双手迅速地将腰带在徐氏身后打了个死结。
徐氏被勒得快喘不过气,连忙骂道:“你是想勒死我不成?勒那么紧,还不快帮我解开?”
燕宁啊了一声,“我看夫人这么瘦,还以为夫人腰很细呢,我就这解开。”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力,将死结勒得更紧。
“这腰带好像解不开了呀。”她勒得太紧了,确实解不开了。
一旁的黄莺连忙过来帮忙,但是她也解不开。
徐氏被勒得十分不舒服,黄莺她们解半天都解不开。燕宁出注意,“不如拿剪刀来将腰带剪断吧。”
黄莺就去取剪刀了。等她拿过来,燕宁非常自然地接了过来,帮徐氏将腰带剪断。
咔嚓一声,腰带断了,徐氏这件簇新的衣裳也被剪破了一个洞。
“哎呀,夫人,我不小心剪到你衣裳了,这可怎么办?”燕宁十分惊讶地低呼一声。
“什么!”徐氏将衣裳脱下来,果然看到后背处有一个新鲜出炉的洞。
这件衣裳是徐氏最喜欢的,因为布料十分珍贵,她统共也就得了一匹布料,就做了这么一件衣裳。
她本来打算今天要出门,所以才将这件衣裳拿出来换上。
没想到被燕宁剪了一个洞!
她目光不善地看向燕宁,“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燕宁连忙否认三连,“我不是,怎么会呢,夫人误会我了。我为何要故意将夫人的衣裳剪破,这么珍贵的料子,我可赔不起。夫人想来还有布料吧,我剪破了夫人的衣裳,自然要赔给夫人一件,我房里的言月手艺很好,夫人将料子取给我,我让她给夫人做一件新的。”
徐氏气结。这料子她就独得一匹,还取新的给她呢。
徐氏本来就是打着让她赔一件的主意,没想到燕宁先将话堵死了,说自己赔不起。还让她丫鬟给她做?她要是有布料,她这里多的是丫头可以做衣裳,再者,这么好的布料,她都舍不得拿给丫鬟做,都是在外面请的人做,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徐氏沉着脸重新换了一件,这下她不敢让燕宁来帮她换了。
等她换好衣裳,走到梳妆台坐下。
“燕氏,你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梳头?”
燕宁痛快地应了一声,走过去拿起木梳就梳。
她动作一点都谈不上轻柔,简直是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没梳几下,徐氏就痛得受不了,连忙叫停。
“你没给人梳过头吗?使这么大力?”
燕宁十分无辜地回道:“确实没梳过啊。”
“…轻点!”
燕宁稍稍轻了点,但是徐氏还是感觉她似乎想将她头皮揭下来。尤其是遇到头发梳不通的时候,她硬生生地就扯过去,疼得徐氏眼泪都要出来了,断发落了一地。
她实在受不了疼了,连忙把燕宁叫开,不让她梳了。
换了黄莺上去给她梳。
燕宁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我没给人梳过头,把夫人弄疼了吧?”
徐氏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伺候人都不会,你还会什么!”
“我会做福贵闲人啊。”燕宁一脸正经地回答,将徐氏气了个仰倒。
这下徐氏也不敢再使唤她了,让燕宁伺候她,不是燕宁难受,而是她难受。
但是她想到一件事,心情又十分之好了。
“青迟房里那两个丫头都抬为姨娘了,江氏为青迟怀了一个孩子…虽然孩子没生下来,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做主将她抬为姨娘了。”
她说完之后,从铜镜里观察燕宁的表情,她本来以为燕宁会十分生气,然后忤逆她的意思,这样徐氏就有理由发作她了。
但是让徐氏很失望的是,燕宁听了之后神色半点不改,她甚至没有质问徐氏霍青迟已经答应侯府了,她现在将江氏抬为姨娘是什么意思。
徐氏准备的说辞也就一句都没用上,燕宁很干脆的半点反应都没有。
“你认为怎么样?”徐氏不死心的问。
燕宁从她脸上看出得意,她真不知道徐氏是在得意什么。
“既然夫人都已经将江氏抬为姨娘了,大概是霍府这样的门第抬姨娘都不需要过问正室的意思吧,我还能说什么。”
霍府这样的门第?
这几个字将徐氏的神经刺痛了,不管她承不承认,燕宁嫁到霍府来确实是下嫁。但是事实是一回事,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她燕宁现在都已经嫁到霍府来了,难道还敢嫌弃霍府门第低?
徐氏脸色霍地冷了下来。
她冷笑,“怎么,现在才觉得霍府的门第低,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燕宁十分奇怪地看着她,“不是现在才觉得,我一直都知道。”
徐氏:“……”
好气啊,可是燕宁说的是实话,怎么反驳?
没办法反驳,那就找点让她不痛快的事情做。
“江氏抬了姨娘,你是正室,总要表示些,我听说你前面那两个姨娘都送了东西过去祝贺?你不能厚此薄彼,江氏那,也要送一些,才彰显你的大度。”
燕宁道,“真是不巧,我是打算给姨娘一人一匹苏锦,我从家里就带了两匹过来,前面已经给了雪姨娘和秋姨娘做新衣裳了,江姨娘那边不凑巧,没了。”
“没了苏锦,就送点别的东西啊,总不能不表示一下。”徐氏道。
“夫人刚才才说不要厚此薄彼,不送苏锦送旁的,贵重了不好,轻了也不好,不如这样,这事我先记着,以后等有苏锦了,我再给江姨娘补上。”
徐氏知道燕宁以后一定不会送,但是人家都已经说了以后会补上,她也不能强行要求她现在就要送。
不过燕宁这会儿心里估计不好受,只是脸上装出来的淡然。徐氏这样一想,觉得畅快了许多。
江氏本来还在担心徐氏会不会拿了东西不办事,没想到她第二天就听到了喜讯。
江氏听着伺候的丫鬟的恭贺里的姨娘二字,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本来的欢喜仿佛也有些变了味儿。
她想她真的是没出息了,区区一个姨娘身份也值得她高兴?
江卿这样一想,顿时又不高兴起来。她本来可以做正室,都是徐氏这个搅事精。
霍青迟回家之后,得知江氏被抬为姨娘的消息,先是诧异,随即感到有些棘手。
他立马去了徐氏的院子,说自己已经答应侯府不会抬江卿为姨娘的,徐氏这样一来,他在侯府那边就很难交代。
徐氏眉梢都透着得意,“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是你答应了侯府,我可没答应他侯府。你到时候就说是我做的主,你有什么办法?有道是长辈赐不敢辞。”
“燕宁怎么说?”
“燕氏?”徐氏声音里带上了嫌弃,“她敢说什么?我今早上亲自跟她提的,她一句话都没多说。”
霍青迟听了倒有些担心,若是燕宁闹起来或者是表达自己的不满,都让人安心些,到底可以安抚,但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叫人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会不会今天就派人回侯府去说这件事?
思及此的时候,霍青迟猛地发觉自己将侯府的态度看得太重了,他当初娶燕宁并非是为了侯府的助力,就是想要给江卿一个名分。
可是他现在,竟然有些违背本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