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策负手站在清宁宫正殿内,听着太医罗里吧嗦地念着医经,不耐地命道:“说重点。”
太医只得尴尬应是,直接说道:“从脉相上看,娘娘像是自幼患过咳喘之症,如今落水预冷自然复发。另外,”他擦着汗,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娘娘在侯府想是极其注重养生之道,却有些矫枉过正,所以导致体质偏弱。在加上……”
男人低头摆弄着手串,淡淡问道:“加上什么?”
“娘娘年岁偏小,恐怕这两年子嗣上不太顺遂。”关乎皇家子嗣延绵,太医不敢隐瞒。
慕容策抬手示意,“知道了,下去罢。”
他如何不懂太医的话,极其注重养生之道那是官面上的话而已。大燕提倡女子以瘦为美,氏族之中更是注重女子身形和仪态,故而用膳只食用三成饱。
虽然血燕等滋补品断不会少,那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男人迈入寝殿,听着床榻间传来的咳嗽声,有些埋怨她清晨出事也不派人去校场回禀,非要拖延至晚间,他才知晓并未唤太医。
“皇后爱护嫔妃之心昭然若揭。”慕容策撩袍坐在床前的椅中,眼峰扫过面色苍白的女人,话锋一转,煞有其事地问道:“若是众臣工听闻此事,也盼望朕效仿皇后,那朕上个战场该救谁?还请皇后赐教。”
王徽妍捂着胸口一阵猛咳,苍白的小脸儿憋得通红,断断续续回应,“若是臣妾……尽力,能救一个……是一个。”既然听出慕容策话里的嘲讽,当然要故意说他不爱听的回敬他。
慕容策冷嗤道:“迂腐。”颇有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
男人起身后,见素芸端着茶盏不敢上前,故意视而不见,径直向殿外走去。
“陛下。”
慕容策听得身后的呼唤,停住了脚步,虽未转身,却微微侧头等待下文。
“吴才人比臣妾病的严重,若得空,您去临华殿瞧瞧她。”
听着她带着蜂鸣音的嗓子,艰难说出的竟然是劝他去看望别的嫔妃的话,慕容策只是觉得多日不见的厌烦感,再次涌上了心头。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宁宫。
“娘娘,婢子想了半日也没想明白,您为何要救吴才人?”素芸狠狠瞪了素宁一眼,怪她陪着娘娘出去一会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王徽妍揉了揉疼痛的额头,扯着沙哑的嗓子说道:“我见她瞬间的反应是将贵妃推开,自己却因为没站稳掉入池中。这种行为之下,若非此人及其善良,那么就是相当阴险恶毒。我下意识觉得她不应是坏人,这才跳入水中相救,想要试探一番。”
少女想到狗男人气走的样子,颇为欣慰地感慨:“这也算变相用了苦肉计,我这咳喘病发作起来,晚间咳嗽尤其厉害,没个十日半月的好不了。”
素芸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都这个时辰了,陛下毫不犹豫地离开,想必是不会回来留宿了。
素宁撇撇嘴,“娘娘,您大晚上的让陛下去看望吴才人。这要是吴才人使出浑身解数把陛下留在临华殿,她这一跳到不亏。”
“那是我最乐意见到的结果。”王徽妍捂着嘴咳嗽,艰难地出声:“别聒噪,趁现在稍微好些,我睡会。按照经验,半夜还得拉着你们两个打叶子牌。”
素宁二人只得应是,帮她盖好锦衾,放下了帷帐。
*
两仪殿,寝殿。
吴六一看着熟悉的寝殿,心想终于可以在他的小隔间里美美睡上一觉了,反正徒弟多,有事徒弟唤他即可。他美滋滋地打着如意算盘。
“朕要的东西怎得还没送来,去催催。”坐在雕纹紫檀书案后的男人,手拿古籍蹙眉询问道。
吴六一躬身应诺,不多会儿,指挥着内侍将托盘放置在殿内的八仙桌上,“陛下,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慕容策洗手后掀开覆在上面的布巾,手拿书籍与托盘内的药材进行逐一核对。
随后将一瓮瓷罐拿过来,拿起木勺将药粉拨至铜秤上,称量后在倒至瓷罐中。
连续放入十几种药材后,又放入了蜂蜜搅拌,想了想倒出一部分亲自品尝一番,随后又添加了些蜂蜜,这才封盖后用油纸密封,捆上细绳。
“过会子送去清宁宫,就说是太医署给皇后拼配的膏蜜,静置三个时辰后即可服用。”男人擦着手,起身不忘叮嘱,“告诉素芸,每日只要饮水,就必须服用膏蜜。”
吴六一看着这熟悉的场景,瞬间想起太后患有咳疾时,陛下也是这般亲自做膏饮孝敬她老人家。
陛下这演的是什么悲剧话本?
太监忍不住嘟囔道:“这皇后娘娘要是知晓是您亲手所做,定然很是欢喜。”
慕容策忍不住反驳,“朕赐她衣物时,你见她欢喜了吗?”后来一想,这话说出来颜面尽失,恼羞成怒道:“朕赐物从不管他人是否欢喜,她们有的选择么?”
吴六一登时哑口无言,赶忙应是,将瓷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