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在掌心,东珊苏痒难耐,立即收回手,暗恨自个儿方才一时情急,居然接触陌生男子,窘迫的她将手负于身后,无措的反向交握着,垂眸向其致歉,
“抱歉,我不是故意冒犯于你,只求你千万莫唤他,若是被他瞧见我来飞彩楼,我定会挨罚。”
无视她祈求的目光,傅恒沉着脸直接盘问,“老实交代,你是宁琇的什么人?”
这语气冷硬得像是衙门里的人,扁了扁嘴,纵使心有不满,东珊也只得找个借口打发,“他其实是我的兄长。”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冷笑,“宁琇乃家中独子,何来弟弟?”
他们居然对她家的情况这般了解?若说是堂弟,兴许也会被拆穿,略一思量,东珊镇定一笑,只道是表弟,为防他再质疑,她还特意扯了个谎,
“今年我准备考科举,这会子应该在家用功读书才对,却偷溜至此,自不想被亲戚发现,万一他向我额娘告状,岂不麻烦?”
打量着眼前人,一旁的鄂容安已然了悟,轻笑打岔,“想必你也是偷跑出来听柳五爷的戏?”
这位堇衣男子说话倒是温和,墨色眼瞳里浮现出清浅笑意,不至于令人太紧张,东珊顺水推舟的笑应道:
“可不是嘛!的确是为柳五爷而来,只可惜没占到位子,这才立在你们身后,倒也挡不住你们看戏,不妨事吧?”
堇衣男子只道无妨,遂交代小厮再去找张椅子来给这位小兄弟歇歇脚。
没多会子,小厮来复命,说是今晚客满,楼里没有椅子,只有一张圆凳。
东珊并不介意,管它椅子还是凳子,能坐就成,搬起凳子的她望了望左边的冰块,默默往右边一坐,感激道谢,
“多谢这位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微侧身,堇衣男子面向这小少年,冁然一笑,温文尔雅,“鄂容安。”
默念着他的名字,东珊只觉好生耳熟,仔细一想,好像曾听兄长提过此人,倘若她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鄂尔泰的长子。
那鄂尔泰在军机处当值,乃是乾隆身边的一把手,未料勋贵之子这般平易近人,东珊抱拳拱手道:
“常听兄长提起你的大名,久仰久仰。小容爷这般彬彬有礼,一点儿公子哥儿的架子都没有,不像某些人,上来就盘查,似衙差一般无礼。”
他堂堂蓝翎侍卫居然被人说像衙差?微蹙眉,傅恒揶揄道:“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官家人瞧见像贼之人,自是要盘问。”
“有穿着锦缎去做贼的吗?”
嘘她一眼,傅恒冷笑出声,“衣裳宽大不合体,八成也是偷来的。”
还真被他说中了,但这是她兄长的衣物,不是偷,那叫悄悄的借。不甘被人奚落,东珊转了转乌亮的眼珠,逞强解释,
“衣裳就该做大些,明年长个儿还能穿。”
这种理由她都编的出来?挑了挑眉峰,傅恒讥诮一笑,“难为你这般勤俭节约。”
鄂容安摇头轻笑,暗赞这个理由编得好。
终于成功使他闭了嘴,东珊坐直了身子,微抿唇,颇觉愉悦。
等候的档口,她的五脏庙不争气的咕咕叫着,瞄了一眼那桌上的茶点,东珊面露窘色,“我走得太急,尚未用晚膳,容爷的糕点能否允我用一些?”
鄂容安淡笑以应,“无需拘束,你且随意。”
欣然相谢,东珊正要去拿凤梨酥,手背忽被人拍了一下,抬眼就见那冰山脸傲慢地盯着她,“爷允你吃了吗?”
“容爷说可以。”她是得了允准才来拿糕点,哪料冰块竟道:“我请客,我说了算。”
“小九儿,何必为难小兄弟?”鄂容安劝他莫这般,傅恒不以为意,手指闲敲着扶手,不肯妥协,
“就是看不惯这小子,牙尖嘴利,娘里娘气。”
鄂容安正想再劝,就听身边人小声嘀咕着,“还不是因为你说不过我,觉得自己嘴笨,才会生我的气,故意找茬儿。”
不许吃便罢,东珊傲然扭脸,摸了摸腰包打算自个儿叫些吃食,却悲惨的发现自己好像将荷包忘在了家里。
就在她惆怅之际,一碟糕点及时的出现在她面前,原是鄂容安端给她的,
“他与你说笑呢!无需介怀,快吃吧!可别饿坏了。”
迎上他那温润的笑颜,东珊感激不尽,一再道谢,顺手拿了两块,将将吃罢,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帕子递到她跟前,示意她擦手,紧跟着是一盏茶。
如此体贴,东珊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以为她是有所顾忌,鄂容安解释道:“这茶我没动过,放心喝便是。”
抿了两口之后,她的嗓子果然不再干燥,越发觉得鄂容安面慈心善,“容爷真是个大好人,同样都是富家子弟,某些人都不觉得自惭形秽吗?”
这话惹得傅恒极为不悦,“企图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你可真歹毒。”
两人见面就斗嘴,浑没消停过,鄂容安在旁笑劝,“你误会了,小九儿不是那样的人,对待不相熟之人,他一向戒备,等你与他熟悉之后便知他也是一片赤诚。”
然而傅恒并未顺着台阶下,掠了那悠哉悠哉品茶的少年一眼,冷哼贬笑,“还是免了吧!这种油嘴滑舌之人,我不屑与之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