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岳雅茗正在窗下缝合香囊,她探头瞅了瞅雪桃手里的,忍不住嘟囔:“你怎么做得这么快,这都第九个了!” 雪桃头也没抬,傻呵呵道:“姑娘您要用尽管拿去,我最近也没什么活儿做,姑娘需要什么就吩咐我呀。” 岳雅茗心道,拿你做的香囊送给李殊淮,还是算了吧。 不过说起来,他的贴身衣物又是谁做的呢?虽然想想有点泛酸,不过岳雅茗很快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得了得了,谁爱做谁做,她可不想揽上身。一个小香囊快要了老命了!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眼皮上的触觉告诉她有人蒙了她的眼睛。 在弄明白这个事实之前她已经下意识地一挣扎,然后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针扎到手了。 眼泪几乎是瞬间夺眶涌出。 眼前恢复光明时,她看到李殊淮近在咫尺的脸上满是惊慌无措,她扁了扁嘴巴,觉得委屈极了,于是干脆哭出了声。 李殊淮本来是想给她个惊喜,进门的时候特意向丫鬟们示意不让通报,他只见着背影没瞧见她手里的东西,谁知竟把人给伤着了。 见边上坐的丫鬟知趣退下,李殊淮就顺势坐了。将岳雅茗手指拉到眼前细看,却见除了一个冒着血珠的小点,每个指头上还有深浅不一的针扎痕迹,再看她手里做这个东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觉得自己心口也像是被一根针细细密密的扎了几下,不深不浅,说不上很疼,可也不时隐隐痛一下提醒着他。 他扭了头,吩咐下去:“拿药来。” 岳雅茗抽噎着,觉得他大惊小怪,把手抽回来放进嘴巴里吮了一下,却又被李殊淮拉出来。 “干嘛啊,这样就行了。” 丫头们都是这样做的。 李殊淮皱眉,“当心感染。” 丫鬟们才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很快把药拿上来。李殊淮将岳雅茗的手指仔仔细细涂了个遍,一个小针眼都没放过,又叫丫鬟拿干净布条要给她包起来,岳雅茗坚持不肯,他才作罢。 待丫鬟们都退下去后,室内安静下来,岳雅茗也觉得不好意思哭了,可抽泣不是一时能止住的,不时发出一下下声响。 李殊淮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细语,“别哭了,是我不好。” 岳雅茗扭了扭身子不给他拍。哼,当然是他不好,消失那么多天连个招呼都不打,到底把她当什么人啊!一见面就又害她扎了手,这个人就是专门给她添堵的,一点也不好,她就不原谅他,要一笔笔记下来才好。 李殊淮道,“我下次出门一定先告诉你。” 岳雅茗微微讶异,终于沉不住气,“你还知道呀?你要做的事不能告诉我,难道也不能叫人传个话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那天一直……在等你啊?” 想起来她就觉得委屈,是他说晚上要来的,她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托付给他了,谁知道却被放了鸽子。 李殊淮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从怀里摸出个小袋子递给岳雅茗。 岳雅茗接过来往里面看了看,瞪大了眼睛,将袋子倒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到炕桌上,小小的物件发出一声脆响。 “这是……” 岳雅茗忍不住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那是一枚钻戒。 和这个时代的风格不大像,黄金戒身细巧流畅,隐约有几处刻着米粒大小的花纹,戒托处雕着六瓣金莲,每瓣莲叶上都有一颗水滴状红宝石围中心发散,中心拱起一颗比黄豆粒大一点的钻石,细看起来切割面很少,并不那么精细。 这样的东西对别人来说或许就是个新巧,但其中某些特点对岳雅茗来讲,是足以让她红了眼眶的亲切感。 “是你专门找人做的吗?这次出去是为了这个?” 在这个年代做出这玩意儿该有多难呢…… 看着她唇角带笑却红着眼眶,李殊淮点点头,又摇头,“安排下去有些天了,这次出门还有别的事。” 他拿过那枚戒指,矮身单膝跪她面前,“你愿意戴上它吗?” 漆黑无波的眼眸中,难得的起了忐忑波澜。 岳雅茗被吓了一跳,“喂,你快起来,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这个时代不是他们的时代,他是夫,又是君,哪有这样的……可是,可是可是,这是求婚啊!女孩子幻想中那是浪漫又唯美的场景,哪里是这样的,她又忍不住扁扁嘴小声嘀咕,“什么叫我愿意戴上吗,哪有这样求婚的……” 李殊淮唇角勾起笑意,“那,岳雅茗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不论贫穷富贵,顺境逆境,都与我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做我李殊淮的妻子。” 岳雅茗脸红红的,都不敢直视他了,心砰砰的乱跳,胡乱将手伸出去,“愿意不愿意的,我都已经嫁给你了。” 口是心非再没有这么拙劣的。 李殊淮笑笑,结果她纤细的手掌,小心将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然后和她十指扣紧。 什么生生世世的誓言他从来连听都不耐烦听,前世的环境中,多少人终其一世都摸不到爱情的门槛,其实他自己也并不清楚什么样的感觉是爱情,可是在这异世界,孤独无助格格不入,却忽然有了她。她的清新单纯,虽然和他需要的理想伴侣相去甚远,可却是比什么都强大的吸引和慰藉。 爱情,哪里说得清楚呢,管他是不是真爱,这一世,大概别无选择。 岳雅茗看李殊淮还不起来,嘟嘴拉了拉他,“起来了。” 李殊淮站起身,顺势坐到了岳雅茗的身边,双臂不太利落地环上了她。 岳雅茗一哆嗦,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就安静地靠他怀里去了。 安静的室内,听着彼此的心跳,岳雅茗忽然想到一个词,岁月静好。嗯,没错,就是这样。 原来,那些书上说一个怀抱就可以治愈所有的不痛快,是真的啊。 拥抱着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直到天光暗下来到了该掌灯的时分,岳雅茗才陡然醒悟,时间过得竟然这么快。 “殿下……”她小小的叫了一声,提醒他该放开她了,这样一会儿会让丫鬟们笑话的。 他没有应声,岳雅茗轻轻挣动了一下,他的手就松开了,岳雅茗有点失落地抬起头,就看到李殊淮闭着眼,睡得正熟。 这……这算什么嘛!岳雅茗哭笑不得,又心疼起来,这是累成什么样了坐着都能睡着。 她小心地半推半扶把他放到榻上,撤了炕桌,拿了条被子给他盖好,轻手轻脚出去,走到廊下就有丫鬟迎上来,岳雅茗竖起手指到唇边:“嘘,殿下睡着呢。” 初柳唇边的笑意忍也忍不住,压着声音道:“晚膳姑娘是等殿下一起吗?” 岳雅茗哼哼道:“才不呢,我饿死了,要先吃。” 初柳对她的性子清楚得很,故意道:“好啊,那我就叫她们先摆上来了。坠儿,叫她们把饭摆到厢房去,姑娘饿了,多盛些饭来……” 岳雅茗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死丫头,你作弄我。” 初柳诧异道:“这难道不是姑娘的意思吗?” 岳雅茗气鼓鼓地嘟着嘴,心说这丫鬟越来越坏了,都不会看破表象直面她的内心了。 初柳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闹姑娘了。姑娘先用些点心垫垫吧。” 挪到西次间,各式精致的小点心拼了一个盘子端上来,岳雅茗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李殊淮一定是又累又饿呢,她一会要好好陪他吃顿饭。 哎?不对啊,为什么她要这么替他着想啊?她怎么就这么原谅他了?他把她晾在家里好几天,她原本是打算等他回来认认真真赌几天气,好让他知道她也不是软团子的。 岳雅茗忍不住去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啊,他竟然向她求婚……真是够荒谬的! 可她嘴角忍不住浮上笑意。 他是喜欢她的!就像她喜欢他一样!她不用总是提心吊胆患得患失,不用担心做错事惹恼了他就活不下去,不用刻意委屈自己去讨好他……虽然以前也没有这么做过。 这时,她觉得她终于和他是平等的地位了。 男尊女卑什么的一边去吧,她的男人,可是向她下跪求婚了呢! 戒指上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更何况岳雅茗时不时的对着自己的手指傻笑,丫鬟们想忽略也不可能,早都在瞧瞧的咬耳朵了,姑娘这春心萌动的样子,怕是好事将近哦! “紫烟。” 初柳正和另一个丫鬟在挤眉弄眼,闻言抬头应了一声,“紫烟有事呢。” 初柳在也是一样的,岳雅茗想了想,勾手指叫她近前,压低声音问道:“今晚我想留殿下在正院,你快帮我想个办法。” 哈?初柳一愣神,长大的嘴巴就合不上了,随即眉眼弯弯笑得那个灿烂:“哎哟!我的姑娘哎,您可算是开窍了!这哪用什么办法,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么。” 殿下虽然瞧着冷淡,可对姑娘还是很上心的,小夫小妻的不就一个眉眼高低就成了吗?这……问她有什么用?好像她就有经验似的! 岳雅茗不相信,“哪有这么简单的?我不用好好收拾一下,使个什么美人计?” 她这句就忘了压低声音,恢复了正常音量,不光满屋子的丫鬟听到了,已经睡醒正循声找过来、正打算掀帘子的李殊淮也听到了。 一屋子娇声窃笑中,他也忍不住翘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