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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破书铺

姆妈气喘吁吁地赶过来,见花田田倒在地上,扑过去颤巍巍地伸出食指探她的口鼻,果然没气了。    “田田,我苦命的孩子呀,都让你不要吃,你非要吃肉,就是怕你看到肉忍不住,我才让娃子偷偷地吃掉,谁知你……田田呀!”    黄鲜花悬在空中,看着姆妈扑在花田田的肉身上嚎啕大哭,小葫芦也抱着她的头一个劲地掉眼泪,她远在状况之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断伸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饱满有光泽,自己也能摸到自己呀,可一去碰他们就像手穿过水,不受阻碍,根本无法触摸到他们的实体。    自己这是灵魂出窍了?    按她以往看过小说中的神操作,她是不是可以就此回到现代了?    回去吧回去吧,总比在这过苦日子强。    虽然花家这几个人着实可怜了点儿……    她看看伤心欲绝的两人,她都不愿去想孤儿寡母失去了花田田该如何生存,虽然她现在做不了花家的顶梁柱,但活着至少能给他们希望吧,而现在……    “解药还要埋一年的时间,田田,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    小葫芦眨巴眨巴眼,豆大的泪珠就掉下来:“王奶奶,姑姑还要死一年吗?她会不会身上爬满虫子?”    解药?    难道还能让花田田死而复生?    黄鲜花在两人头顶上方飘来飘去,越看越不对头,看他们俩的反应,花田田好像不是第一次死了,这是什么骚操作?    她等了许久,都不见自己魂魄有任何要消失或是回现代的迹象,她尝试着回到花田田的身体里,却怎么也无法融合。    现在难办了,回不了现代,又不能生还,她难道要成为孤魂野鬼了?    漫无目的地游离在世间,直至沧桑巨变,久到忘了自己是谁,从哪来,又到哪去……无所依归。    她才不要!    无趣无意义地过日子她才不要!    刚想到这,一阵狂风卷来,她眼睛酸软,再睁开眼时,她到了一座陌生的府邸,脚下空空,整个人轻飘飘的,低头一看,她还是个魂魄。    自己突然间怎么会来这个府邸?就好像有人在召唤她一样。    既来之,则安之,她四处打量这个府邸,她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说是府邸,不如说是园林更为形象,里面假山堆叠,林木茂盛,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白墙黑瓦,穿过一道道的廊子,莺歌燕语,她还听到了嬉笑怒骂的声音,那是几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手里端着托盘还不安分,非要打闹过去打闹过来。    院子幽深有意境,这里面的人穿着精美,还欢声笑语,不为生活所发愁的样子,这其实是个桃花源吧?    黄鲜花继续飘着,远远地看到一块开阔的空地,上面没有栽种草木,只铺满了细碎的白色小石子,跟玉石一般明亮干净,在空地的右方,隔几尺插了个木桩,整整笔直的一排,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三十根,那种高度,那种粗壮质地,怎么看都不像是篱笆,倒像是武侠剧里用来练功,最为常见的梅花桩。    黄鲜花扫视四周,发现了藏在亭子下的一排排木架子,木架子上插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厚重的流星锤,清冷的长剑,软塌塌的长鞭……还有好些叫不出来名字的……黄鲜花看花了眼,抬头开始打量这座亭子。    梁上的匾额挥斥方遒几个大字,原来为这些武器遮风挡雨的亭子名叫“功德亭”,呃……她反正是不知道叫这名字的缘由。    “少爷,少爷!”    黄鲜花听到后面有丫头的呼喊声,不知道她在叫谁,正待转过头去一探究竟,只瞥到羽蓝色衣衫一角,虎口一痛,整个人就被剧烈地拉扯着,不知道要往哪拖,再睁眼时,又是花家那破破烂烂的房间。    “田田,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姆妈一把搂住她,激动地热泪盈眶。    “田田,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嫂子,先前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于情于理,她嫂子都应该来看望的。    可是嫂子摔断了腿,还在休养,腿脚不便,她嫂子不愿麻烦别人,所以一直都没见过。    这嫂子面黄肌瘦,听姆妈说她今年二十五岁,可看这老态,远远不止二十五,倒像个三十五的黄脸婆老妈子,都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的女人呀。    不过,她的五官细致婉约,隐隐还是能看出面容的清秀,以前也算是个美人。    黄鲜花直起身,摇头:“不痛,这到底怎么回事?”    “田田,我有事要向你坦白,先前的解药我私藏了一颗。葫芦他爹当时就那样去了,我实在舍不得,便偷偷喂给他吃,我想着能让你死而复生的药,没准也能让葫芦他爹死而复生。谁知他怎么也咽不下去,即使强逼着咽下去他也吐了出来,他可是尸体呀,怎么还能吐出来……这只能是命中注定,你哥没你这么福大命大,唉唉……”    “田田,你也别怪你嫂子,要不是她当时藏了这颗药,现在你哪能活命?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总算给花家留了一线生机。”    黄鲜花听得一头雾水,问了好多好多,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己寄身的这个女孩子有个怪病,只要一吃肉,沾上荤腥,就会倒地身亡。    以前生活条件还不错,过年过节能吃上二两猪肉,可花田田是个懂事的孩子,为了让爹爹,哥哥多吃点肉,只推说自己不喜欢吃,都让给了他们。    五岁的花田田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矮小,她爹实在心疼她,就用肉汤悄悄的给她拌了一碗饭,结果花田田才吃一口,立马倒地不醒,一试口鼻,没气了,一摸身子,浑身冰冷。    要不是屋外有个道士来化缘,机缘巧合下碰到了此事,摸出来一粒乌漆嘛黑的药丸喂给花田田吃,估计她早已命丧黄泉。    道士说她出生就带有这个不能沾荤腥的怪病,现在吃的这个药虽能解她性命,但有副作用,不仅是不能沾荤腥,以后连酒也不能沾了,此外,更不能沾男子的唾沫。    所以之后都是单独给花田田分出一份饭菜来,不同爹和哥哥混食。    怕有疏忽,为避免意外出现,花田田他爹找道长多求了几粒药,道长感念施饭之恩,不仅给了三颗药,连带着药方也给了,毕竟他为求道云游方外,在花田田危在旦夕时刻不一定能回来。    药方是有了,但药材难求,搜集药材都要费上八年时间,还要在院里那棵百年桃树下埋上三年。    此后家里人是注意又注意,没让花田田沾酒沾荤腥,但在外人看来,花田田着实可怜,于是有些人便给她肉吃,她不吃。那些人只当她是讲礼不好意思吃,于是强逼着吃了,结果花田田又死了一次。    眼见着药要没了,搜集的药材还差上几味,花家人心有余悸,直接不让花田田出门,与外界断绝来往,这么一过又是几年。    下一轮的解药还有一年炼成,剩下的两颗药由花田田的哥哥保管,嫂子嫁进花家后,也知道有这回事,所以格外注意。    但小葫芦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懂事啊。    他两岁半的时候去叫姑姑起床,看着姑姑的睡脸,他忍不住去亲了一口,嘴对嘴,他实在太喜欢这个姑姑了,谁想到花田田脸上的红润迅速流失,变得苍白,他只觉得害怕,去推姑姑,发现姑姑好冰好冰,就跟冬天堆的雪球一样冰。    爹告诉他,不要随便去亲姑姑,说他的亲亲会伤害到姑姑。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记住了爹的话,以后再也不敢黏着姑姑,再也不敢和姑姑亲昵,因为他不想姑姑受伤。    而第三颗药,在花田田哥哥死后,就不知所踪,而花田田自那天后也没犯病,所以大家只当不见了,也没特别在意。    听今天嫂子这么一说,才知道是被她私藏了,她初心想救意外死去的相公,大家都能理解,毕竟谁也接受不了至亲突然离去。    黄鲜花听完,只觉得惊世骇俗,在她所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从来没听过这样奇怪的病,也没见过这么神奇的解药。    她梳理一下姆妈和嫂子所讲,得到了一个很不幸的信息:她不能吃肉,不能喝酒,不能跟男人亲热。    天哪,她可是嗜酒如命,顿顿要有肉的人,还曾立下调戏天下美男的宏图大业的人,这让她怎么活?    她的人生乐趣统统都没了,她还怎么活下去?!    她深陷痛苦,无法自拔,蒙着被子睡了好几天,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不能接受又怎么样,反正现在这生活条件也没酒没肉。    至于那段魂魄游离的奇遇,她怕吓着他们,就一个人默默地消化了,毕竟这个社会还是个吃人的封建社会,她还是借尸还魂穿越来的人,种种遭遇太过离奇,说不定讲出来都没人信。    不过,她飘去的那处园林到底是哪个地方呀?    她为什么会去,她也很好奇。    于是,趁大家在饭桌上一起吃饭的时候,黄鲜花抛了个问题出来。    “你们知道哪座府邸里面有个功德亭吗?”    姆妈觉得好笑:“田田,你想多了,你姆妈和嫂嫂哪知道?都是把大半辈子埋在这座院子里的人,哪有那闲时间去看什么亭子。”    向来不吭声的嫂子却意外地接话了:“是城东何员外家,没嫁葫芦他爹时,我就是在那做工,看到过很多次功德亭,是不是练武场旁的那座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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