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每次无论上官雪琼是在朝堂之上让奸臣毫无立足之地还是自行请命替圣上去平外部之乱,甚至于不顾一切强出头替宇文家平反之时,父亲都会如此重罚她,原来是想警告于她,是害怕她与当年的他一样,锋芒太露,遭人毒手。
“那母亲死的这般不明不白,竟无人过问吗?父亲又可知,那个对母亲下手的,究竟是何人?”都说哀莫大于心死,这么多年过去了,上官雪琼也已经将自己的心磨砺的更加坚硬,所以即便是知晓了这一切,她的反应也并不如普通的女儿家一般暗自垂泪,她想的,只有要如何去替母亲,讨一个公道。
“当初那对你母亲下毒手的人并未留下太多证据,即便是我在多方查探之下也没有寻到什么头绪,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苦苦寻找与那个人有关的踪迹,直到近些年才终于让我查出了确实的证据,除此之外,我这些年也一直在搜寻那个人各方面的罪证,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把一切揭发,能够给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一个交代。”藏在心中许久的事情如今终于如实说出了口,上官铎终是能松一口气,将心里压着的大石头放下了。
想到了今日上官铎种种的不平常之举,上官雪琼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父亲,“莫非,当年那个人就是……”
“不错,那个人就是今天被你在圣上面前字字珠玑,驳斥的毫无回击之力的那位兵部侍郎。”想起了那位姚大人最后的狼狈模样,上官铎忽然为上官雪琼感到骄傲。
冥冥之中,竟是她替自己的母亲讨了这份公道,亲手解决了这个仇人。
“没想到,我居然是为我上官家报了仇,我居然,是报了自己的仇。”几乎是咬牙说出了这句话,上官雪琼狠狠的把眼眶里噙着的泪憋了回去,死死的盯着她拜了许多年的,那个母亲的牌位。
关于母亲,上官雪琼想过很多,但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从父亲的口中听他说起母亲,她更没有想到她会知晓这一切,是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解决了那暗害母亲之人。
难怪,难怪父亲在圣上面前会有那样的举动,看来他是时时刻刻都将那份写着那位姚大人罪状的奏折带在身上的,这沉甸甸的仇恨,他竟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年。
上官雪琼自然是了解自己的父亲,他之所以选择不告诉她,是因为不想她牵扯进来,是因为身为一个父亲,他要把属于母亲的那份保护,也一并给上官雪琼。
也难怪圣上在看完了那份奏折后会如此生气,这许多年,那位兵部侍郎暗中做的不轨之事,怕是不会少吧,想必杨益这一次之所以判得如此果决,也是想给忠心耿耿的上官家一个交代。
“琼儿,这么多年来父亲对你如此严苛,你不会怪我吧?”说完了往事,上官铎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上官雪琼的肩,“其实原本我与你母亲并不想让你涉足军中之事,我们只希望你当个平凡的女儿家,穿着自己喜欢的衣裳,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非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求一生平安喜乐便好。”说起了曾经的构想,忽然又有一股愧疚感朝着上官铎袭来。
若是没有发生那些事,若是他们一家三口真能像那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紧紧的抿住嘴唇,上官雪琼已经不记得这是她今天第几次想要落泪了,今天这所有的话,都是父亲第一次同她讲,她甚至没想过有一天,这些话会从父亲的口中说出来。
“父亲,即便一切都没有发生,琼儿也不会是个平凡的女儿家。”握住了上官铎的手,上官雪琼觉得对于这个动作,她真的该说一声久违了,“我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护国大将军,女儿从小便是在军营般训制的上官府中长大的,行军、部署、排兵布阵更是从小就耳濡目染,如此熏陶之下成长起来的,又怎么可能是个甘于平凡的女娃娃。”
别的上官雪琼不敢妄言,但是关于她自己要做的选择,她从来都笃定。
她本就是那随时都能出鞘的利刃,又怎么可能只当一根普普通通的绣花针。
“父亲,琼儿感谢你,感谢你磨砺了我的心性,也感谢你这么多年来教会我的所有,你说责怪?我又怎么可能对你有所责怪,你已经把所有你能给的,包括母亲的那份疼爱,全部给我了,我只有受之有愧,何来的埋怨一说?”上官雪琼当然明白父亲为何严厉,也为何从来不苟言笑,因为他不可以让任何人找到突破口,他也不可以让任何人伤到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原本上官铎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安稳的生活便好,可是在他察觉他的身边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之时,这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从此以后,不论上官雪琼愿意或是不愿意,她都只能成为上官将军,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够保护好她自己,因为只有那样,她才有能力去保护她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对于上官铎而言,他的无奈是,即便再不甘愿,上官雪琼还是成为了另一个他。
可对于上官雪琼而言,她最庆幸的却是,能身在上官家,能有一个如此可敬的父亲。
上官雪琼知道,在得知上官铎的妻子生下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的时候,有很多人在暗地里嘲笑,他们说上官家到上官铎这里也算是盛宠之下,可以终了了,可她上官雪琼就是不服,她偏就要让这些人看看,女儿家也可以是那威慑四方的狼,女儿家也有一统全局的能力,女儿家也可以是兵马大将军。
所以即便有再多苦楚,上官雪琼也甘愿。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懂得一个道理,能证明你的,只有你自己。
你足够强大的时候,才会连麻烦见到你都得要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