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姨冷笑道:“举国上下,最有钱的库房是哪个?”
小朱忙扭头去看薛蟠。薛蟠茫然:“我哪儿知道!横竖不是我家。”
徽姨淡然道:“内务府。”
薛蟠吹了声口哨:“皇上的私库。”
小朱哼道:“太上皇的私库。”乃思忖道,“如此说来,倘若户部的钱袋子空了、皇上又急需银钱赈灾,就得去苦求太上皇从内务府库房调拨银子?”
薛蟠接道:“啧啧,太上皇肯定很满足于这种连皇帝都得跟他跪着借当头的感觉。难怪不高兴国库有钱。”
徽姨忙问:“就是今日朝会么?出了何事?”
薛蟠道:“我们也是听转述。”遂将贾赦告诉贾琏、贾琏告诉他的经过说了一遍。
才听到四位老御史之奏折圣人没看见,徽姨不禁脱口而出:“不好!”两个少年一愣。徽姨站起来想了片刻又坐下,问道,“你们可知此事最后是谁在查?”
薛蟠道:“光禄寺少卿戴青松。一年半以前他是刑部左侍郎,听说此人性子刚直不擅人情世故。”
徽姨忙说:“戴大人是个好官。你们俩快设法告诉他,这藏匿奏折之人他可查不可动。不……他连查都不要查。”
朱薛二人互视一眼,薛蟠问道:“徽女士知道是谁么?”
徽姨叹道:“敢连藏都察院四封折子之人,必是圣人身边极要紧的大太监,连圣人自己都不敢惹。”
…………
还有这种神操作!薛蟠低声骂道:“操他大爷!”操他家天下!“太上皇为何要明着安置这种人在皇帝跟前?跟灾民有仇?”
徽姨淡然道:“左不过是受了贿、或是匿灾的官员乃他同党罢了。”
小朱皱眉道:“连都察院上奏遭灾的折子都敢藏匿,老头子不另换个没这么无法无天的人么?”
“那不是你能管的。”徽姨道,“要动只能老头子自己动,戴大人不能动。”
薛蟠冷冷的道:“假如老头子不想动呢?”
徽姨道:“那便不动。”
“那用什么法子能防范他下次再藏匿要紧折子?”
“没有法子。谁遇上谁倒霉。”
屋中顿时寂静。半晌,薛蟠再骂:“操他十八辈祖宗!”过了会子,“皇帝会不会是故意想借戴青松的手除掉那个大太监?毕竟太上皇老了,想再换一个人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
徽姨愣了半日才说:“那个……就没人知道了。”
小朱长叹一声:“我们得走了。不然门子必以为我们迷路了。”
薛蟠道:“难道不是掉茅坑了?”
小朱瞪了他一眼,起身才刚向徽姨行了一半礼,忽然扭头看着薛蟠:“你近日可有拿得出手的诗词出来?”
薛蟠那诗词都是库存,立等可取,随口道:“有啊,干嘛?”
小朱指着案头的纸笔:“写首好的。”
薛蟠也不问缘故,走过去一看,墨汁子还不少提笔便写。既然小朱说要好的,他便写了纳兰性德的名作木兰花令,便是“人生若只如初见”那首。纳兰兄已经被时空蝴蝶到不知哪里去了。纵然依旧出生,没受到合适的文化教育必写不出那些来。他的作品比郑板桥讨女人喜欢。
写完了小朱也不看,只含泪同徽姨作揖告别。徽姨摸摸他的头颈,哽咽道:“好好的……便好。”薛蟠撂下笔亦过去作揖。
二人乃从来时的小门离去。钻出假山,薛蟠低声问道:“你让我写诗词作甚?”
小朱这才问他写了什么。薛蟠吟诵一遍。小朱大喜,拍手道:“真真写的好!你这厮歪才尽有。”
薛蟠得意道:“歪才?这是艺术好吧。”
小朱笑道:“比她男人的强得多!让她看看,那人也不过平平罢了。”
“额……”薛蟠怔了怔,觉得有点欺负人。再一想,娶到徽姨这种三百年难遇美人还盲式出轨,欺负就欺负了吧。“上次你想来太医院便是想请教这位主儿,额,会不会惹到老头子?”小朱横了他一眼。薛蟠叹道,“早点知道后果确实能早点着手准备。”小朱哼了一声。“内什么……”薛蟠迟疑片刻,“她不是跟你一伙的么?为何要帮戴青松?那是皇帝的人,算你们……仇人吧。”
小朱望天:“你当她傻啊。显见事儿是咱们惹出来的。再说……”二人走过极长的一段小路他才悠然道,“她不是太子的人。若是,早都死了,哪里帮的了我。”
薛蟠点头:“这也罢了。事到如今,于你而言确实是能自由活着就很不错。既然要紧的人已见过,莫再乱跑,就在梨香院呆着吧。只要你和林小姐都能全须全尾回金陵,贫僧就阿弥陀佛了。”小朱不答话,快走两步蹿到前头去。薛蟠便知道他不预备安生,顿觉牙疼。
回到太医院大门口,门子大叔果然以为他俩迷路,叨叨半日,连他们忘记请太医给小兰大爷瞧病也给忘了。
当日,钦差大臣戴青松因调取人手、收拾衙门等事物,直忙到月亮出来才回府。马车走到离戴家尚有两条街的拐弯口,忽听“咚”的一声,有东西穿过车帘直砸入轿内,吓了戴青松一跳。他忙命人停下车,取外头的大灯笼进来细细寻找。不多时小厮便找到一团桑皮纸。捏了捏,小厮道:“老爷,这里头包了东西。”戴青松接过纸团思忖片刻,命接着赶路。
回到府中,戴青松打开纸团一瞧,里头包的乃一颗菩提子。而纸上有字,还是极工整的馆阁体。戴青松看罢浑身冰凉,脑袋仿佛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