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午后,微风从窗口悄悄吹过,坐在窗边的祝时雨不禁微微的闭了闭眼,感受着那一缕缕风拂面而过的微冷,鼻端也被送来的那夹杂在春风中的生机俘获,禁不住微微急促了呼吸,想要多吸几口这让人微醉的美好。 黑板上数学老师还在讲着复杂的题,拉回了祝时雨稍微走神的思绪,她抿了抿嘴唇,将视线重新投到了讲台,认真的做着笔记。 这次的数学考试,她的最后一道附加题因为一时疏忽做错了,让祝时雨沮丧了很久,这种本不该出现的错误应该完全的彻底的杜绝才对。 她想,她应该更加努力才对 下课铃声响起,然而讲题的声音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教室里依旧安静,似乎没有任何人听到铃声,没有任何人从铃声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解放的意思。 事实上,已经高三了,即使是平时最调皮的学生,也该明白这段时期,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假期,更遑论一道下课铃声而已。 数学老师终于带领着大家伙们攻克了一道大题,从讲桌上拿起一大摞的卷子,发给班委,说这是今天的作业。然后,蹬着高跟鞋缓缓地走出教室。 “呼~可累死老子的脑细胞了。”祝时雨的同桌看到老师走出教师以后,整个人都跟一瞬间被抽取了骨头似的,瘫在了桌子上,无意识的脸朝着祝时雨的方向,看到女孩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课桌前,盯着试卷上的错题一脸的苦大仇深,恨不得掐死当时做错题的自己的样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轻哼一声,转过了头。 林清一直都不喜欢祝时雨,她是一个随性的人,校服从来不会拉上拉链,坐姿从来不会端端正正,明明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女神脸,却偏偏把自己活出一副痞子的样子,即使是微笑,都能有着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样的她人生信条几乎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当然看不惯祝时雨这种像是把自己活在框框里的人。 总的来说,就是觉得祝时雨是一个虚伪的人,活的太累。 祝时雨听到了林清的哼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像林清看不惯祝时雨把自己活的太累,祝时雨也无法理解林清这般潇洒随意,似乎不用对任何事情负责的样子。他们同桌俩年,却真真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 拿到刚发下来的卷子,祝时雨认认真真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快速的做完选择题,其实,题目做多了,会发现其实套路都差不多,她现在做很多选择题几乎只看答案就能选出正确答案了。 当她开始做填空题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响起了,这节课是晚自习,所以祝时雨头也没有抬一下,继续埋头坐着卷子,她得快点把作业做完,今天晚上石头过生日,她得快点回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班主任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教师。 “手头的动作都停一下!”班主任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并不美妙,一句话,教室里便噤若寒蝉,每个人都敏感的感受到了班主任的怒火,纷纷乖乖抬头看着班主任,虽然不知道谁犯了事,但每个人都试图在脸上写下乖巧俩字,祝时雨也不例外。 看到下面同学的表现后,班主任张老师并没有放松紧促的眉头,她压迫性的视线一一扫视每个同学的脸。 许久,开口。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学校临时通知暂时停止上晚自习,从今天开始,每天下午上四节课。” 话音刚落,下面一片哗然,首先便是一阵阵低声的欢呼。 “刚才教育局来人,说有学生投诉学生违规补课,我知道高三了,同学没都很辛苦,你们辛苦,老师也辛苦,你们几点睡几点起,老师比你们只多不少,但是,这不是你们逃避的借口,也不是你们打投诉电话的借口,也许你不想上课,那你可以单独来请假,只要你说你不想上课,老师不会拦着你,但是你也犯不着打投诉电话让所有人陪着你吧。” 随着班主任的语音越来越严厉,本来某些脸上也是不住欣喜的学生,快速的低头整理脸上的表情。 “对于打电话投诉的人,是谁,谁心里清楚,怎么处理,相信学校会给一个章程。” “好了,还是那句话,回家以后不要就以为解放了,在你们玩的时候,别人还在玩命的学习。”说完后,便哒哒哒的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教室里静默了几秒,随着而来的就是一阵欢呼,某几个声音里,开始招呼自己的朋友一起放学到哪里哪里玩,一阵阵吵闹声袭来。 “哎,你说这次是谁打的投诉电话,真够可以的,也不怕被校长查到了。” “就算查到了,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开除?” “你还真别说,你知道上个学期二中就有一个学生因为打了投诉电话最后被揪出来以后,然后给开除了,最后学校一个礼拜后照样补课。” “安琪,你别瞎说!”一个略带急促的声音响起 “哈~李丽,怎么,平时当某人的跟班便也罢了,真以为自己能狐假虎威不成。” “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谁,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好了,李丽,别吵了,你挡着别人了。”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虽然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威力,却成功的制止了李丽的行为。 李丽回头,看是祝时雨,便下意识的蹙眉瞪了过去。 “你没长眼睛啊,没看到这里站的有人吗?不会从别的地方走吗?” 李丽看着那被厚重的刘海遮住额额头,以及额头下那阴沉沉的眼睛就生气,她还不信了,她奈何不了安琪,还欺负不成一个小孤女了! “李丽,麻烦你让一下,已经放学了,别人都等着回家呢。”清润的声音从祝时雨的身后传来,然而祝时雨并没有回头,因为她直到身后的那人是班长侯成。 “李丽,好了,我说多少次了你要改一改你的暴脾气,祝时雨同学,李丽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介意啊。”轻柔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声音的主人索性上前挽住了李丽的胳膊,亲密的蹭了蹭。 “班长,我们要不要一起走?” “不了,我们不顺路。”脚步声从后面响起,一个清瘦的身影从祝时雨的身边擦过快速的越过了所有人,祝时雨紧了紧书包带子,也跟着越过了俩人。 “白露,你看她!” “好啦好啦,没什么好生气的,快收拾收拾,还要赶着直播呢,今天请你吃大餐。” 祝时雨瘪了瘪嘴,加快脚步,把后面的声音甩开。 祝时雨的步伐越来越快,很快就走出了校园,风拂过她厚重的刘海,让她的面容在刘海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弯弯的眉毛,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让她整个面容活了起来,那双刚才还死气沉沉的眼睛,此刻迸发出了别样的神采,黑白相间的校服宽大的将她拢住,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的瘦弱,走动间,原本安顺的马尾轻轻的在浮动。再次感受到微风的抚动,祝时雨禁不住的微微地勾起了嘴唇。 而原本一直走在前方的侯成,恰在这一刻转了身。 惊鸿一瞥间,那个原本在全班人眼里阴沉沉的女孩像是突然活了起来,连带着她身边都突然晕开了色彩,他几乎不可置信地看向祝时雨,此刻的祝时雨连带着身后微微开花的树,形成了一副少年人心中绝美的画。 他呆立在原地,而女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快速的擦身而过。 祝时雨的家住在城东的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城东的那一片小巷子由来已久,每一砖每一瓦都似乎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和紧紧一条马路相隔的另一边天壤之别,好吧,说白了,就是城东看起来....很破旧。 祝时雨下车后,天已经微微的暗了起来。 站台下,一个抱臂蹲着的小男孩,看到祝时雨以后,抬起惨白的脸向祝时雨傻乐着。 祝时雨快步走过去,牵起男孩,手上便传来了一阵阵冰凉的触感,也向他笑了笑,一起走向回家的路。 路前面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慢吞吞的移动着,她抚着肚子,温柔的笑着,似乎在和肚子里的宝宝笑声的诉说着什么,而他的侧面,笔挺的站着一个高大男人,男人距离她一米的距离,也慢吞吞地随着她移动着,看到他们,祝时雨手里的手拖了拖,似乎想要往那边走去。 祝时雨却对小男孩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男人似有所觉向祝时雨看了过来,祝时雨向男人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慢慢地跟着前面的女人,直到前面的分岔路,祝时雨拉着男孩向巷子里走去,和他们分开。 “宝贝啊,你要乖乖的知道吗?妈妈会很坚强,很坚强的把你养大......”身后,女人柔弱而坚强的声音隐隐传到了祝时雨的耳朵里。 或许,为母则强吧! 祝时雨看了看牵住的男孩,男孩抬起头看着她又傻傻地笑着。这一路上,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沉默的走在这条幽深的巷子里。 出了这个巷子,便又是一条街道,但这条接道比起刚才那个便破旧了许多。祝时雨拉着小男孩走进来家园福利院。家园福利院的墙体黑乎乎的,墙体上写了大大的一个“拆”字,远看就像是一片废墟,大门破旧,祝时雨费劲的推门而进, 随着祝时雨的进入,里面便传来许多吵闹声。 “祝姐姐,祝姐姐,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祝姐姐,祝姐姐,院长妈妈说今天晚上你会给我做长寿面是真的吗?” “我也要吃长寿面,祝姐姐我也要。” “今天又不是你的生日,你不能吃,只有小石头可以吃。” 一个个脸颊黑乎乎的小不点围着祝时雨叽叽喳喳地。祝时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笑看着他们,直到把所有人的头都摸了一遍,他们才消停下来。 “今天有没有听话” “有啊,我们每天都很听话的,祝姐姐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就不出去,祝姐姐,今天有个小偷翻墙进来了,哈哈他真傻,什么都没有找到,还好我们聪明都躲在床下没有被他看到呢。” “嗯,你们真乖,今天晚上可以在院子里玩啊,姐姐今天给你们又带来了新的玩具。” 家园福利院,便是祝时雨的家,祝时雨,是个孤儿,然而,她有很多的兄弟姐妹!这里的孩子并不各自有着不同的不幸,却有着相同的命运,被抛弃的命运。 祝时雨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算是很幸运的了,在福利院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正常的孩子,祝时雨虽然能看到鬼,但是却四肢健全,智商正常,而这里最多的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要被抛弃,身体上的缺陷,智能上的缺陷都是被抛弃的理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围着小圆桌的小萝卜头们拍着手对虎头虎脑的男孩唱着。 “快许愿,快许愿~”唱完歌曲以后,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说道,她并没有拍手,因为她来的时候就缺少一只手掌,据说是被车碾压地。 “我希望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小石头大声地说道,虎头虎脑地小男孩,来的时候是在襁褓里,算是极少数的正常孩子了,他比这里的许多孩子都幸运许多,因为他的健全,所以他有被收养的优势。 “哈哈,你每年都是这个愿望,可是你的爸爸妈妈不要你了~我们的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们了。”角落里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大头男孩说道,他的出奇大的脑袋让整个身体都看起来不协调极了,在说道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是残酷的现实地时候却洒脱极了。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片笑声,似乎所有孩子都把这当做一个笑话,只是一个笑话。 “笨蛋,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对吧年年。”一个没有腿的小不点说完还不忘拉个伙伴赞同自己。 年年茫然的看向他,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小石头瘪了瘪嘴,他才不告诉他们,他想要的是一个疼自己的爸爸妈妈,院长妈妈说,只要自己好好吃饭长的白白胖胖的,就会有爸爸妈妈喜欢自己,就会把自己带到他们家,到时候她会把祝姐姐也带过去,小石头埋头小心翼翼的挑起长寿面嗦了起来,祝姐姐说这是一条面,他要把这条面嗦完,绝对不能断了。 对于小萝卜头们刚才的嘲笑,或者说是挖苦,她并没有说什么,在这里的每个孩子都清楚的知道爸爸妈妈来说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根本不需要安慰,因为他们彼此都是一样的,只有刚来到这里的记事的孩子才需要在最开始的几天里告诉他们真相,而更多的孩子,从小便是在这里长大的,爸爸妈妈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从别人嘴里得来的符号罢了。 他们早已足够坚强。 看着小石头吃完后,祝时雨便回到了房间,一个只够放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的房间,这个房间是祝时雨高三的时候院长妈妈给自己腾出来的,原来是个杂物间,因为祝时雨是福利院里第一个有幸读完高中的孩子,院长妈妈格外的重视,想尽办法的把原来杂物间的东西收拾出来,给祝时雨腾出这个房间好让她安心的学习。 祝时雨进门后,就看到年年也跟在自己身后,无奈的叹口气,年年总是不喜欢和同龄人玩,总是缠着自己,哪怕自己什么都不说,他只要在身边就好。 祝时雨无奈地走了过去,伸出食指轻轻点着他的额头。 “你呀,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去接我,要是再像上次那样被鬼欺负,可不会有其他鬼好心的过来救你了。” “姐....姐” 只有三四岁大的小男孩看着女孩戳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并没有动,只有眼睛向上看去,看着姐姐的手指头,语气微有些疑问。 祝时雨双手捧着男孩的脸颊,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 “年年,听到没有,下次,以后都不许接我了!”祝时雨的语气微微有些严肃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男孩眼神还是有些迷惑,半晌在祝时雨再三的重复下,他才迟疑地点了下头。 见状,祝时雨放开手,打开书包,开始写作业。 身后,年年依旧乖乖地坐在床上,出身地看着祝时雨的背影,只要是在祝时雨的身边,他能什么都不干地呆一天,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开不到他,只有姐姐能看到他,但是,只要姐姐能看到他就行了,他只要姐姐。 年年是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在福利院门口被院长妈妈发现的,对此院长妈妈已经习以为常了,能出现在福利院门口的小孩,身边还没有大人,理由不言而喻。 大年三十那天下着极大的雪,年年因为那一特殊的日子而得名。 年年一到来便发烧了,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即使祝时雨最快的速度带着他接受治疗,然而,他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并伴随着许多的并发症,这个男孩,就随着大雪停下的一刻,消失在世间。 而祝时雨再次发现他的时候是在福利院的门口,就像当初第一次发现他那般,缩在门口,祝时雨再次将他领进了福利院,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发烧的原因,他的反应异于常人的缓慢,或许这边是他被抛弃的原因? 祝时雨不明白为什么年年也没有离开阳间,为什么没有鬼差来找他,他便一直呆在了祝时雨的身边,一晃便是几个月过去了。 年年尤其的粘着祝时雨,开始的时候想要跟着祝时雨上学,每次都想尽办法的跟着祝时雨,最远的一次跟到了车站,自那以后,她虽然不闹着跟她了,却总是守在车站,接祝时雨回家。 即使祝时雨嘱咐院长妈妈看住他,他也能每天都溜出去。 可是,这么多年,祝时雨很清楚地知道外面的世界对鬼来说依旧危险,一些不愿意到阴间投胎的鬼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会不断的吞噬比他们弱小的鬼来增长实力,而年年的存在就犹如一个香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