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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行路难

凌默和许长春同桌的日子里,时间仿佛过得很快。

凌默从不掩饰对许长春的花痴。

许长春似乎也很享受这种凌默腻着他的日子,偶尔会写写诗,让凌默看。

许长春的字娟秀飘逸,看得出没有特殊训练过,但整洁有自己的特点。

他的诗里写着风铃的故事,写着自我的内心,有时凌默能看出来,自己的痕迹。

高二下半学期临近期末,老师们基本已经把整个高中的新课程教完,还留着一些选读本,打算留着后续复习的时候,夹杂着上。

凌默读的是理科,语数英、理化生共六门课。

但高二的时候,会提前考一个综合水平测试,主要考政治、历史和地理,按综合评分分等级。

凌默除了语文稍微有点偏上,其他的科目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坏,只是数学有时不稳定,偶尔会得一个自己不太满意的分数。

可算起总分来,凌默一直都在十名内上下徘徊。

凌默虽然常常在老师讲试卷的时候,分心画许长春的侧脸,但那也只是在老师复习高一数学的时候,其他大部分时间还是不敢懈怠。

高一的数学,凌默在上高中前,上补习班的时候,上过。

那是凌默唯二的补习经历中的一次,另一次是在小学升初中的那个暑假。

初三毕业后,凌默父亲的同学,在凌默所在的高中任着某年级领导的职位,教英语。

暑假期间,和另一个数学老师一起,开了个补习班,找到凌默父亲,问他要不要让凌默来补习,说可以有折扣。

那个时候,凌默的中考成绩不是很理想,整日在家里,没有出去,看起来无精打采。

父亲就给凌默报了班。

那段经历,对凌默的帮助,在高一开学后的数学课上,感受非常明显。

集合和简易函数看起来和初中的数学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在优等班里,老师默认同学们的接受力比较好,上课速度跟百米赛跑一样冲进度。

也是得益于提前的补习,凌默在第一次的年级统考中,拿了第一名,和第二名拉开了二十多分的差距。

上补习班的英语课时,凌默认真而积极,毕竟这是父亲的同学,稍有不当,凌默就面临着回家被训的处境。

好在那位男老师,也是很耐心和蔼,美中不足,就是他上课喜欢提问凌默。

凌默从他那里学会了如何快速翻看英文字典,如何从字典中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他讲过自己曾经学粤语的经历,在他还年轻物资匮乏的年代,拿着收音机听新闻录下来,一句一句反复跟读。

凌默觉得他努力的过往充满能量,让凌默知道,再差的基础,也不影响用勤奋去弥补。

也是在和许长春同桌的这段时间里,凌默进入了一个混乱的学习状态。

题海战术对于凌默来讲,用起来非常不顺手。

凌默是一个宁愿对着一道不懂的题,啃半天的人。

可那个阶段,除了新课的作业,还有老师复习的卷子,再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等一系列的试题要刷。

大家的时间一秒分作两秒用,每天早上六点半早测的卷子,当天老师可能就改完课堂上讲解。

凌默常常因为迟到被罚搞卫生,早起对她来讲,太难了。

六点起床,六点半要出现在课室做题,做完题还要早读。

半个小时的时间刷牙洗脸吃早餐,稍微离课室远一点,路上都要花十几分钟。

凌默早上去课室,都是奔跑着的,为此常常新买的衣服刚第一次穿,就摔破了。

凌默之前曾试过一段时间,熬夜学习,但第二天上课总忍不住打瞌睡,错过几分钟的课,凌默仿佛觉得错过了一个世纪。

为了不影响学习的连续性,凌默回宿舍除了带个钥匙和手机,都是两手空空,回到宿舍就睡觉。

她试过迟到十五分钟,花十五分钟做了别人三十分钟做完的题。

常常从后门冲进来,到座位上放下钥匙,头都没抬,拿起笔就开始写,边喘气手边抖。

许长春的陪伴,给了凌默繁重的学业中一个心灵的栖息地。

正是因为这份少女的情怀,让凌默写作文的时候,灵感不断。

凌默习惯写散文,看书的时候,也喜欢挑着句子优美,情感丰富的文章来读。

议论文在凌默看来,像是八股文一样,为了论证一件事情,而论述。

因此,就算是作文题目规定了要写议论文,凌默也总要让这议论文长得散文模样。

凌默的作文里,曾自诩是一株在崖边经受疾风劲雨的兰草,不经意间遇到了来到山谷采花的少年郎。

群芳从中,清瘦如斯,寡淡如斯。

少年的明月之姿,风中摇曳的衣袂,像极了翩跹缱绻的蝴蝶。

她即使无法生发出一份颜色来,也不由得想要修得一缕清香,能让他有片刻驻足。

凌默腻着许长春的那段日子,蒋晓秋很少过来找许长春。

兴许是学业着实压得人没有片刻喘息,又或许是凌默和许长春的眉目传情,看起来容不下第三个人。

那时为了抑制学生逃课上网的风气,凌默被推荐为教育局指定的网络管理员,发了个硬质胸牌,印着凌默齐耳短发的照片。

陆川周末晚自习过来找许长春,凌默不在的时候,他就坐在凌默的座位上,拿着凌默抽屉里的胸牌翻看。

那段时间的相安无事,凌默生不出多余的气力来,再去为曾经懵懂的青春悸动讨一个结论。

期末做高二的同学通讯录的时候,凌默写了一句“就这样,一辈子。”

“随缘”成了她那时候,对感情唯一的态度。

凌默劳心于学业的日子渐渐淹没了许长春来到身边最初的喜悦,她眼角带笑地痴望着许长春的时光越来越少。

凌默从那时候开始调整了节奏,她决定舍弃掉一些自己认为赘余的作业,比如一些简单重复流于形式的数学作业,把时间用到那些她常常出错的难题上面。

不交作业在那个时候看来是很另类的一个做法,凌默有着很大的压力,被催交,被追问。

这种压力浇灭了她眼里的光,再看许长春时,更多的是眼底深沉,渴望被理解和安慰。

期末考试的气息越来越浓,凌默又回想起一年前,一次考试刷掉一半人的场景。

高二的时光,即将落幕,她想到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又要经历一次分别,不觉地开始焦躁了起来。

许长春似乎也愈来愈少和凌默互动,凌默开始觉得,每一次都是自己主动示好,许长春才有些许回应。

就连换座位,也是凌默提出的,在这之前,许长春主动找凌默,都几乎没有过。

她开始胡思乱想,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永远阳光充满能量,有一颗不怕拒绝的心,追着许长春跑。

若是这一场期末考,凌默和许长春分了班,或者是做不了同桌,会不会曾经的这些美好时光,又变得不真实。

那天,凌默又迟到了,飞奔到教室途中才想起,忘带数学选修课本。

前一天老师预告过今天要讲选修内容,可太多东西要记了,凌默觉得桌子上堆着太多书根本放不下手,抽屉又那么小。

用不到的或者少用到的书,她都搬回宿舍了。

她心里想着,再怎么,还有许长春不是吗?

可真的等到上课铃响起,老师让翻开第几页的时候,凌默连主动开口跟许长春说要分课本的勇气都没了。

许长春虽然给了她守在他身边的机会,可他们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熟得像是自己人。

凌默硬着头皮礼貌地把许长春课本扯过来看了几眼,就把身子坐正了。

那一刻,老师讲着题目,时不时目光和她交汇,凌默眼神给不了什么回应,她根本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选修课本上的内容完全是新知识,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超前,超出了凌默现有的认知范围。

凌默开始心里胡思乱想了起来,她觉得许长春明明看到了她没有课本,却不主动的把课本稍微往他们中间移一下。

凌默刚刚凑过去看的时候,倾斜的身体都要用手在桌子上辛苦支撑。

她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么排斥许长春。

这个骄傲得有点自私的人,多少的笑容都掩盖不了他孤僻的内心,凌默在他心里,兴许什么都不是吧。

不然此刻,怎么连课本,都没想着要分给她看一下。

蒋晓秋和许长春趴着一起看书的画面又在凌默脑海里浮现,她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存幻想。

从那以后,即使并排坐着,凌默也没再找过许长春说过一句话,只一个人听课写作业然后回宿舍。

两个人就这样,在沉默和冷落中迎来了暑假。

凌默记得给班主任打电话问成绩的时候,在家门口的水泥路上走着,夏日炎炎。

听到那个帅气的班主任说,你考得没问题的时候,凌默多问了一句“那我同桌呢?”

“他考得不怎么好。”电话那头如是说。

凌默没有再追着问到底是怎样的不好,生怕自己的过分关心被察觉出来。

那时候,凌默有预感即将和许长春要分开,可心里还是倔强地告诉自己,难道这不是自己要的结果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高三这年,新学期提前了整整一个月,就开始了。

凌默的课室搬到了楼上,根据上学期末的考试成绩,整个年级又重新分了班。

当凌默看到分班名单的时候,心里的小火苗,彻底被泼灭了。

那些和她一起度过难忘的高二时光的人,都不见了,程晶晶、蒋晓秋、陆川和许长春,都在名单上久久找不到。

此刻的心情比一年前更甚,那种对未来没有了期待的无力感,重重地压在凌默的心头。

抬眼再也看不到她眼中阳光的少年郎了,这些曾让她哭让她笑的人,就这样,准备淡出了她的世界。

后来听说,程晶晶、蒋晓秋和陆川,分到了隔壁的优等班,而许长春则到了长廊尽头,和凌默隔着两间教室的次优班。

她心里开始感慨世事无常,不免的为许长春感到可惜。

转而又自责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许长春的冷战,影响了他的情绪,或许他就不会发挥失常。

又或者,正是凌默的任性,让许长春想要逃离,是故意考砸的,为了不再见到凌默。

想到这里,凌默更不想去找许长春了,索性就这样,两不相干,如了许长春的意。

新学期开始后,凌默搬了宿舍,住到了学校最后排的教师楼里。

新宿舍是两房一厅的套间,每个房间里住着四个女生。

凌默和正在读初三的表妹,住在大厅的通道和窗户中间,用窗帘布隔出的一块半封闭空间里。

窗户和一张上下铺垂直拼出的长方体,足够凌默和表妹两人睡觉之余,拾掇出一块读书写字的地方来。

窗户外面,一望无际的水库近在眼前,凌默喜欢听湖面上的风吹过来时,风铃叮铃铃响的声音。

春天的时候,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一片盛开的苦楝,一簇簇白色的花拥成团,细细地点缀着一点点紫,在黑褐色的枝干上摇摆。

从学校饭堂的后门出去,走不远可以从阶梯登上堤坝去散步。

绕水库一圈都是这样的路,有二分之一跑道那么宽,倾斜向外的那一面种着人工铺好的绿色草坪,远远望去,令人赏心悦目。

水库的另一头是凌默毕业的小学,那个只待了半学期,还没来得及熟悉,就已经毕业的校园。

凌默的新班主任是她高二的英语老师,住在凌默宿舍西边连着的楼里,不同楼梯口。

这个身材丰腴,脸蛋精致的英语老师,有着一头黑色微卷的长头发,扎着中低马尾的时候,看起来简直就是《泡沫之夏》中的尹夏沫。

她在凌默高二的时候,是另一个优等班的班主任。

有一次晚自习课间,在走廊遇到凌默,停下来寒暄的时候,忽然把手搭在凌默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凌默没明白,后来才听她说,她当时想,如果凌默能在她负责的班级,一定能更好。

高三开始后,凌默在那个一楼的旧宿舍,还继续住了一个月。

暑假结束,凌默回到宿舍的时候,一场台风刚走。

凌默住的那间车库,是被新改造出来第一次出租的,新刷了银粉漆的铁门,和隔壁布满大面积铁锈的大门相比,看起来崭新许多。

铁门的下方,躺着几件脏兮兮的衣物,衣物和地面之间,还能清晰地看到未干的水渍。

校园里种满了芒果树,宿舍楼附近的枯枝被风吹卷到了路中央,草地上堆满了落叶。

万物处于一种等待清理和复苏的状态。

凌默走进那个低矮的房间,开了灯。

坐在飘了一层微尘的桌子前,收拾了一下心情,就出门吃饭去了。

食堂的菜少得可怜。

全校只有凌默他们的年级开学了,两个食堂,也只开了一个。

凌默走进空荡荡的的食堂,一股积蓄已久的油垢味迎面而来。

存放在座位旁架子上的铁质饭盒,残留的油渍混着灰尘,显得陈旧不堪。

不知是凌默来迟了,还是本来端出供选择的菜就少,三个供菜窗口,只有中间台子上稀稀落落摆着几个方形铁盘,装着热气全无的食物。

让人看起来毫无食欲。

凌默打了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整个食堂的灯只开了一小部分,微弱的光,在阴暗的空间里,显得无精打采。

凌默一个人了无兴致地吃着饭,偶尔抬头看看窗户外面的天空,一种寂寞荒凉感油然而生。

凌默后来去了几次食堂,等到饭卡里的余额用完的时候,就开始到学校外面去吃。

这个有万千愁绪的时候,如果连吃饭都有一团糟心的感受,凌默觉得日子就没办法继续了。

马路对面,学校门口正对着的位置,新开了一间快餐店。

面积占了整整一个一楼,有时遇到下课人多,找个座位都不容易。

凌默把周围逛了一圈,选了那里。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一间同学的堂哥新开的小店,味道也还可以,但要多走一两百米的路。

凌默对吃的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中午的时间那么的有限,能解决温饱就够了。

凌默选的这家,相比来说距离近一点,菜式也多样,加上生意好,端上来的菜也常常是热的。

那段机械地上课吃饭睡觉的日子,凌默都是一个人。

和人作伴向来不是凌默的风格,独来独往是最省时的。

一个人走路,想快点就跑,想停下来闻一闻花香,就停,不用顾及别人的安排。

所以凌默的女性朋友少得可怜,她从小觉得女孩子出个门磨叽半天,有时候还喜欢把时间花在无意义的对话和事情上。

凌默喜欢直来直去,爱就是爱了,恨也干脆利落。

生命中有那么多的事要做,花时间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尤其是对于学业繁重的高三,凌默觉得不值得。

而对于吃饭这件事,找一个人的座位,往往比找两个人的座位,容易得多。

在学校外面吃饭的日子里,凌默常常在人群中看见陆川。

他似乎住在凌默常常吃饭的餐厅楼上。

许久的没互动,凌默再看到陆川的时候。

大家目光对视,没有了当日蜻蜓一点,漾起层层清波的感觉,更多的是冷静和疏离。

蒋晓秋的宿舍也搬到了校外,她时常“师弟师弟”地喊着陆川,两个人延续了高二的情谊,加上宿舍相隔不远,来往也多了起来。

开学后的一次作文比赛,凌默和蒋晓秋都报了名,后来凌默拿了一等奖,蒋晓秋也得了个三等奖。

两个人一同去领奖品的时候,是印象中的第一次独处。

奖品的设置体现了这只是一场小规模的作文比赛试水,凌默即使拿了一等奖,也不过是得了一本比蒋晓秋稍大一点的硬皮记事本。

散会后走出实验楼,凌默和蒋晓秋在一座刻了字的大石头前面合了影,蒋晓秋站在石头上,从后面环住了凌默的脖子,画面定格了一份青春稚嫩模样。

没有了许长春,凌默和蒋晓秋对于文学的热爱,让两个人惺惺相惜。

升入高三以后,凌默的生活费也多了些,每个星期五十元,用完后再问父亲要。

在生活费这方面,凌默常常不够用,就直接说。

但凌烟每次父亲问起“够吗?”的时候,都说“够用够用”。

然后转头用完了,就叫凌默去要,以至于每次父亲生气骂凌默的时候,都会提起这件事。

“你看,姐姐都不像你这样,经常乱花钱。”

凌默心里委屈,其实除了正常吃饭和偶尔买一本《读者》,生活费真的是紧紧巴巴。

父亲有这样的感觉,也不完全因为中学生活费的问题。

小学的时候,凌默还没寄宿,住在家里。

六点多早早就出门上学了,父母亲还睡着,没人做早餐,常常空着肚子就去上课。

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回,饿得眼前一黑,眼看要晕倒了,吓得那个秃顶驼背的数学老师,跑去楼上四年级门口大喊“谁是凌烟,你妹妹晕倒了。”

听说是凌烟把凌默背回来的,撑着最后一口气,扒了几碗饭后,凌默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

从那以后,每次出门前,凌默都会轻轻地推开父母亲的卧室,小声问,“爸爸,今天有钱吃早餐吗?”

父亲会指着那个九十年代初结婚的时候买的缝纫机,让凌默自己在缝纫机肚子里找。

凌默拿了自己的,都会给凌烟也拿一份。

为了这个,凌默从前犯错误被批评的时候,这事就被拿出来一起说“你看,姐姐都不会来要钱吃早餐。”

到了高三,兴许是凌默太瘦了,父亲担心饮食跟不上,影响学习,就主动给凌默涨了生活费。

三伏天热气熏得凌默头昏脑胀,凌默没有带水杯的习惯,常常丢三落四的,多一件东西在手上,凌默总觉得不安心。

况且那个来去匆匆的时光,装满水的水杯显然更像个累赘。

但每次吃完饭实在是渴得难受,凌默就跑去学校小卖部的冰箱里,拿一瓶冷藏的苹果醋,回到教室走廊上用吸管大口大口吮吸。

凌默后来发现蒋晓秋也喜欢买苹果醋,于是就常常两个人,站在蒋晓秋和凌默教室相近的两个门口之间,喝着醋,聊着天。

凌默一个人的时候,很少去找歌听,一个是没有听歌的设备,另外是下载到自己喜欢的歌渠道有限。

蒋晓秋喝醋的时候,有一次跟凌默推荐了一首黄小琥的《没那么简单》,说着就用手机播放了起来。

她说她喜欢那句“在周末晚上,关上了手机,舒服窝在沙发里。”

凌默听了几遍,没什么感觉,但记住了那首歌。

或许蒋晓秋觉得那首歌有些情感符合自己,但凌默只是想到“我没有红酒,我没有沙发,这场景不适合我。”

在新班级里无心交新朋友的凌默,少有的惬意时光,也不过是找找蒋晓秋了。

在蒋晓秋和凌默相依着喝醋的那段日子,程晶晶开始喜欢找凌默班里的胡梦波玩。

常常两个人下课一起走,上课一起来,凌默猜想大概是她们的宿舍相隔不远吧。

没有住在同一栋楼以后,凌默和程晶晶的交集也少了。

她对程晶晶生活里的那些八卦和日常了解的少之又少。

凌默还是会常常在校外的餐厅遇到陆川,这个曾经差点和她两心相许的人,在凌默眼里,是人群中唯一拥有姓名的人。

两个人似乎也渐渐有了默契,在遇见的时候,四目相对,微微示意,表示友好。

后来有一次吃饭,座位紧张的时候,陆川所在的小四方桌子,恰好没人,凌默也不顾忌什么,直接就坐过去了。

那次近距离相对的一顿饭的时间里,两个人曾经的那些时光不断浮现眼前。

凌默知道自己的心里,还是在乎这个夏夜的星空下,在她无助的时候逗她开心的少年的,

她忽然想和他说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她不知道从何说起,该如何寒暄,许长春所在的那段时间,凌默忽略陆川太久了,她自己都觉得有点难以再面对陆川。

凌默在努力寻找着能让自己有所期待的事,就像曾经故意从许长春面前经过,到外面傻站着一样。

她开始在中午的时候,偶尔跑到校门外流动的水果摊,买雪梨。

出校门右拐,有一个阿姨常年用一辆三轮单车卖水果。

她教凌默,挑雪梨的时候,要看雪梨的屁股,凹得比较厉害的,核一般都比较小。

凌默每次买完雪梨,会让她帮忙削了皮,撒上辣椒盐。

这么吃梨的人,大概只有凌默了,所以那个阿姨每次撒盐的时候,脸上都挂着一种“我懂你”的笑容。

周末无事的时候,蒋晓秋约凌默和陆川一起出来打球。

大雨冲刷后的校道一阵清爽,天空中挂着橘黄色染满暮光的晚霞。

打了一会儿,不知是谁提出,不如去堤坝上走走,那里的风光更好。

在那之前,凌默曾跟着蒋晓秋上过一次陆川的宿舍,在她常去的餐厅五楼。

那一次,在凌默心中有着破冰一样的意义,虽然依然没有和陆川说什么,但这种造访,让两人至少看起来像普通朋友一样。

那天雨后的风,多了一股初秋的凉爽。

从堤坝上平目远眺,四周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们往东边走了很远,残存的乌云在水库的尽头,低低地想要压下来。

回头再看来时的校园,并排着的宿舍楼,显得小了许多。

那天凌默的心情好极了。

在那样的风,那般的晚霞映照下,凌默仿佛所有的烦恼和顾虑,都抛向了脑后。

边跑边跳着,边闹边笑着……

那一次的远足,凌默和陆川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就像是两个人共同守护着同一份秘密,一个故事,忽然之间,成了自己人。

大概是那风景美好得让人难以忘记,而那段风景里刚好有你。

那段时间凌默买了个新的MP4,想用来练习听力,备考提前开始的英语口语考试。

陆川借去用了几天,还回来的时候,里面多了好几首网络土味情歌。

让人听了容易洗脑的,凌默现在已记不清名字。

“爱上你是我的错,失了你失了魂魄……”

听多了,凌默都开启了自动循环。

在课室的时候,陆川偶尔从隔壁班过来,课间出现一下又回去。

有时凌默在走廊里站着,他会忽然站到旁边来。

那时的凌默在想,或许这就是结局了吧,在这场许长春和陆川的青春中。

因此也不再去想,路过的人,会怎么看,许长春会怎么看。

上了高三的陆川,似乎也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学习上。

中午午休时间,很多时候会看到他在教室里学习。

凌默在的时候,他有时会过来一起,做着英语试题,抄着英语答案,比谁的速度更快。

错过了吃饭时间,两个人就去小卖部买一份桶装泡面,凑合着吃。

那天他们写完作业,时间还多,两个人一起去买了甜筒。

回来在走廊上身体前倾,用手肘撑在半人高的围护墙上。

吃完后,凌默拿出纸巾擦拭嘴角的残渣,陆川走过来直接从她手里把纸巾拿了去,自己用了起来。

凌默那一刻愣住了,这种亲密的举动,在那个多个眼神都有事的年纪,显得太不分你我。

陆川一脸明知故犯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凌默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有点小惊喜。

曾经多少次试探,今天似乎都明明白白了起来。

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高三,凌默觉得应该给自己立个奋斗目标。

她算着自己六百出头的分数,心想着,接下来还有一年,我总要对自己狠点。

当听说清华北大至少要680分才有可能的时候,凌默暗暗地想要去拼一把。

可凌默知道自己的心性,这么遥远的目标,有可能因为看起来太远,过两天就抛诸脑后了。

为了让自己记得,凌默在想,我总要让这个目标有点特殊意义。

所以晚自习的第一节课下课,凌默把陆川叫了出来,说有话对他说。

但她要说的话,太难了,她想跟陆川说“如果我月考不到680分,我就嫁给你。”

陆川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憋了好几分钟,实在说不出来,凌默又跑回去了。

第二节课,凌默花了各种方式给自己鼓气,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再一次把陆川叫出来。

当她满脸通红,低着头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以后,只见陆川身体往凌默凑近一步,微微曲了下身,问“那你到底是想考680分,还是想嫁给我啊?”

凌默感觉自己要炸了,气血往头上一冲,瞪了陆川一眼,就逃之夭夭了。

陆川的直接,凌默想都没想过,她忽然觉得自己犯错了,整个第三节课,耳根子通红的,熬到了放学。

回到宿舍,凌默觉得,这个问题,只是挑逗吗?还是需要回应,凌默已经错过了一次陆川的告白,她不想再让他的勇敢,受到打击。

于是,凌默在信号不好,实在登不上QQ的情况下,在宿舍用手机,给陆川发了个短信,“我更想嫁给你。”

发完以后,凌默觉得自己也太大胆了。

所幸,陆川没有回短信,凌默心存侥幸地想,大概信号不好,没发出去吧,或者陆川没有看短信的习惯,恰好没看到。

凌默这样想完之后,终于给了自己第二天还能正常去上课的勇气。

没多久,凌默就搬了宿舍。

那几天,陆川买了个新手机,凌默刚好手机坏了要换。

周六晚上,怕待在宿舍无聊,凌默问陆川借了他手机。

陆川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借了。

凌默翻开手机,想登一下QQ,看有什么未读的信息。

但第一次用智能手机,凌默有点生疏,无意中打开了短信页面。

最近的几条信息中,有一句“那你要不要以身相许。”让凌默快速地切出了那个页面。

她没想过翻陆川的手机,没经过同意,查阅别人的私人信息,看起来有点不太尊重。

凌默打开手机的时候,正窝在宿舍的床上,靠着墙,没开灯。

看到那句话后,凌默关掉手机后,顺势侧躺了下来,感觉到心里泄了一股气。

那句短信息在凌默脑海里久久无法抹去,凌默在想,或许,陆川对谁,都这样吧。

曾经凌默觉得自己是那特殊的一个,因此希望能保护好他那份纯真的情感。

可当这一句带着几分暧昧的玩笑话,在陆川手机里出现,还是发给另外一位女孩的时候。

凌默想起了许茹芸的《好听》,那一刻只想“静静,静静,是再也不去理……”

之后的几天,凌默把手机还给陆川以后,不像以前那么积极地回应陆川了。

转眼的国庆假期,得知凌默搬了新宿舍的蒋晓秋,说要来她宿舍吃饭。

凌默用电饭煲煮了两个人的饭,但没想到,蒋晓秋还带了另外一个人一起。

那种可以放在地上,四只腿撑开,用完能收起来的小桌子上,开水烫过的油菜,三三两两地躺着碟子里。

三个人没怎么说话,四周的空气安静得有点尴尬,凌默并不想和许长春再有什么交集,这个她曾经努力过,却发现不可触及的人,她已经决定放弃。

虽然陆川的事在凌默心里的阴霾还未散去,可凌默一点也不想回到许长春的世界。

简单的一顿饭匆匆结束,蒋晓秋和许长春就离去了。

假期结束后,凌默发现,陆川的脸上多了一层冷漠,甚至凌默叫他,也假装没听见。

短信的事,凌默本来希望他能发现她的不开心,没想到等不来关心和解释,反而是这般的脸色。

于是,心更冷了。

她一片真心被丢来丢去,陆川和许长春永远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凌默累了。

她不想陪这些风流的公子哥儿们玩什么情感的游戏,学习已经压得她筋疲力尽,云层中偶尔透出的光,短暂得让人疲惫。

从那以后,凌默没去找过陆川,陆川也没再理过凌默,他们就这样,没有告别,就开始了分离。

有时在走廊里相对而行,凌默会故意把头转向另一边,陆川看到她之后,也自然地把头别向了相反的一侧。

从那以后,凌默进入了近乎自虐的学习状态。

班里的人数刚好是单数,凌默申请了自己坐。

她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状态,制定每一科目的复习计划。

新的生物老师是个优雅的女老师,当凌默课后在门口截住她问复习技巧的时候,她大吃一惊。

后来从其他老师那里得知,她回到级组办公室后一直在感慨,“凌默终于要学习了。”

那个时候的凌默,是个除了学习,其他都不管不顾的人。

如果她是一件机器,每晚入睡前,都仿佛看到她满负荷运转,进入故障前,冒着一缕轻烟的画面。

为了错开晚自习前的洗漱高峰,她把洗澡时间改成了,早起后。

清晨一个冷水澡,让人能从睡梦中,瞬间恢复清醒。

两套夏季的校服换着穿,白色的帆布鞋,隔一天洗一次。

入秋后的风,更大了,有时吹得头疼,凌默就把窗户关了。

从水库往凌默的窗户望去,常常能看到晒着的白色鞋子。

而许长春送的那串风铃,凌默挂在了外侧的帘幕上,当做门铃来用。

那段朴实无华的奋斗时光,凌默有时间,就和表妹待着。

这个和凌默长得差不多高,从小“老姐老姐”地喊凌默的丫头,喜欢跟着凌默一起玩。

初三的压力不小于高三,所以姑姑希望她能在和凌默一起住的日子里,学习到一些凌默好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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