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曦眉挑了挑道:“噢,原来你特意来帮老家伙盯着我的,那还是快些脱手的好。”
合卺当即吓得一呆。
楚铮看到他躲在身后的窝囊样,扬眉冷峻道:“怕什么,他有你的卖身契?”
合卺一想对啊,卖身契还在老爷手里,公子怎么能卖我?当即朝顾曦讪讪一笑:“老爷怕公子同少将军十多年没见,认不得了,才叫小的跟着来伺候公子的。”
顾曦油然道:“是么?好像你比人家还记不得你主子长什么模样!”
楚铮似是有要事要办,顾不得他们寒暄聒噪,当即上前扯起马缰道:“回去说。”
“哎哎哎,可不敢当“,见楚铮上前给他牵马,顾曦忙从马上跃下来,将马缰丢给合卺,冲楚铮笑道:“怎敢劳烦咱们少帅爷,岂不折死我了?”周围的人这才发觉他身量也不过略逊于楚铮,晋人中少有长得如此高大的,何况一见便是两个,不禁啧啧称奇。
楚铮听他称呼,当即脸一僵,不悦道:“莫要乱叫。”
顾曦浑然未觉他不适,仍道:“大帅爷的公子不唤少帅爷唤什么?”
楚铮面无表情:“我自有官职称谓,谁要用他人称呼?”
顾曦闻言扭头看他,短啸一声,凑近他低声道:“你这便错了,少帅爷做到头便成了大帅爷,你这指挥使坐到头,能去干禁军统领吗?”
禁军统领总管禁宫禁军,身系皇帝安危,不论哪国都由皇族同宗中挑选,楚铮便是军功再炽,也轮不到禁军统领之位。
楚铮亦心知肚明,但他自幼与父亲不睦,后来在军中亦多有争执。自七年前,楚帅便不许他再随军征战,只得干些守卫宫廷,护送使臣的“小事”。此番小事都办砸了,还不知回去会遭遇何等处罚,闻言冷哼了一声道:“听说你在西山作的好文章。”
顾曦撇撇嘴不以为然:“斗鸡游猎炼丹卜筮寻花问柳,你说的是哪一篇?兄弟绝不藏私。”说着颇为无奈的望了眼周围似对他有心但脸嫩害羞的少女,十分遗憾道:“晋人迂腐,大好闺女教的老老实实,还是咱们燕女最为爽利热情。”
楚铮哼了一声,似觉得自己误交损友,招呼也不打,径自向前行去。
顾曦讨了个没趣,却不生气,仍旧笑呵呵地跟在后面。
合卺心中却对顾曦的师父骂了个遍,将他好端端谦恭文雅的少主教成了个风流轻佻的纨绔子弟,跟上去问道:“将军还预备去接公子,公子怎么倒先自己寻来了建康?”
顾曦道:“干么来接我?难道我不认得路?”
合卺暗道你这路痴都七岁了在自家院子尚寻不着回屋的路,好意思说自己认得路?这话自然不敢出口,只是笑道:“合卺也沾了公子的光,建康可真是繁华,少爷不知,咱们大燕将国都迁到龙城去啦,日后也定这样热闹。”
顾曦似是早知此事,眼睛闪了闪,却并未追问。合卺继续没话找话:“公子不知,你的家书传到,老爷大发雷霆,说你故意扯谎辍学,幸亏老夫人拦着,否则老爷要遣人捉你呢。”
顾曦道:“谁扯谎了?再说他不是已经派人来捉我了么?“说着朝楚铮努努嘴。
楚铮闻言停住,回头冷冰冰道:“我奉命出使,非是来接你。”
顾曦扬眉:”是,顺道来捉我!”
楚铮眯起眼睛,合卺见他二人之间□□味儿甚浓,忙岔开道:“少爷,你家书中说你拜的先生成仙了,是真的?”
顾曦一呆,当即笑道:“可不是。”
楚铮不屑:“胡说八道。“
顾曦道:“人不见了,不是得道飞升,能是怎么?”
楚铮眼露寒意:“许是死了。”
顾曦嘴角微笑:“全家四十二口,连鸡带狗,一齐不见了。”
“鸡犬升天?”,合卺惊掉了下巴,大叫:“我也要去旌阳先生家做下人!”
楚铮白他一眼,沉声道:“全家灭口自然也是鸡犬不留的。”吓得合卺一阵哆嗦。
顾曦哈哈大笑:“你自觉利害,可灭得了许老头的口?”楚铮当即一噎。
顾曦的师父乃西山许逊,世称旌阳先生,不但文辞卓尔,才堪治世,还曾剑斗恶蛟,镇锁孽龙,据传有倒海翻江之能。这样的人说给人全家灭门,自是无人敢信,楚铮虽自负,却也有自知之明,但要他相信一个活人得道飞升,更觉荒谬。料想旌阳先生多半是觉得自己误收孽徒,寻他处归隐了。
顾曦见他无言以对,大为得意。楚铮不欲与他争辩,一时瞥见他腰间长剑,见那剑通体漆黑,朴实无华,却生出一股凛然剑气,叫人望之心折,不禁问道:“这是镇妖之剑?”
顾曦点头:“此为瘗(yi四声)剑。”用手拔出半截剑锋,那锋刃黑中隐现血色,颇为瘆人,楚铮望之心动:“瘞者,埋也。既为瘞剑,为何在你手里?”
顾曦笑道:“许师父埋,不许徒弟挖么?”
楚铮当即将枪反手握在手里,压迫之感徒然而增:“会使么?”
合卺吓得一呆,暗道他俩不会闹市中就要动手罢?却见顾曦一笑——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