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绷着脸道:“父帅长史刘翔刘大人被刺一案。”
顾曦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楚铮瞪着他,表情肃然:“咱们大燕的使臣死在晋地,有何好笑?”
顾曦勉强敛了笑道:“有人敢在楚少帅的护卫下杀人已够好笑了,竟然还得手了,难道不该笑?少帅爷,你八岁在殿上举的那个鼎,其实是木头打的罢?”
楚铮脸有些紫胀,闷着半天不出声,半晌才道:“我护卫不力,回去自会领罚,要你多言?”
顾曦抱着肩道:“长史既死在晋境,你现在该去大司马桓温府上指着鼻子狠狠骂他一通,硬要他给个交代,顺便杀一杀他的锐气,日后战场相见,你也讨些便宜。再不直接闯到宫里去问司马老儿讨个说法,勒索个万八千的方是正经。你来查什么案?还有,是你护卫不力以致长史被刺,又干我何事?我自西山来归,风餐露宿,日夜颠簸,一顿饭没吃好,一口酒没喝过,体乏心疲,内外憔悴,面黄肌瘦,形影相吊,可怜至极!你不好好招待我也就罢了,还把我拐来这里,孤舟寒酒对着冷月凄风,怎么?让我餐风饮露啊?许老头飞升了,你要我也跟着飞升啊?”
合卺在旁见楚铮给顾曦骂的狗血淋头却还不上一句,见楚铮的脸却渐渐黑了下来,吓得他心胆俱颤,大气也不敢喘。
“错了。”楚铮听他说了一大车话,方回了一句。
顾曦喝口酒喘口气,继续道:“我哪里说错了?”
楚铮道:“办案的不是我。”
顾曦瞪眼道:“不是你难道是我啊!”
楚铮道:“正是。”
顾曦当即一口酒喷了出来,瞪着他道:“你乱讲什么?干我何事?”
楚铮从怀里掏出一卷黑龙绣帛,举在身前,肃然道:“东痒学宫高门生顾曦接旨。”燕王慕容皝设东痒学宫为朝廷培养士族子弟,称为高门生,顾曦并无官职,只因曾在学宫听学,故楚铮如此称呼。
合卺呆了一呆,见楚铮的视线飘向自己,忙扑通一声跪在船尾,顾曦却撇嘴:“你唬我?”
楚铮皱着眉重复了一遍:“顾曦接旨。”
顾曦耸耸鼻子道:“陛下怎知我来建康,你想骗谁呢?”
楚铮眼中有些寒意,声音高了一层又道:“顾曦顾岚曛接旨。”
顾曦瞪眼瞧他,合卺忙扯扯他的下裳,低声劝道:“宁可信其有啊公子,冒犯陛下可是死罪。”
顾曦一哼,咬牙跪下,不情不愿的哼道:“学生顾曦接旨。”
楚铮打开绢帛,朗声念道:“诏令东痒学宫高门生顾曦为秘书郎,着为副使,襄正使刘翔行事,钦哉。”
顾曦一愣,一脸不情不愿道了声接旨,立马起身夺过绢帛,见上面确实写了这几个字,不禁哑然。
楚铮在旁道:“现在正使被杀,循例以副使为尊,所以这案子,干不干你的事?”
顾曦当即颓然坐在舟里,不发一语开始自斟自饮地喝闷酒,俊秀的面庞满是懊恼,那黑龙绣封的诏书叫他随意丢在舱内一角,像是全然没放在心上。楚铮见状不禁道:“秘书郎虽品级不高,到底也是天子近臣,不至辱没了你。”
“再近也在顾老头眼皮子底下”,顾曦冲他翻了个白眼:“不去!”
楚铮一愣,方领会到他说的顾老头乃是顾曦之父,尚书令顾淮,心中对他称呼自己父亲的方式不知该气该叹,道:“除却三公,满朝文臣谁不受尚书台管辖?除非你想同我混在军营里。”
顾曦当即抓起一个香瓜扔他:“我疯了不成?顾老头最多关我个十天半月,楚帅出了名的六亲不认,你犯个芝麻绿豆的小错儿都给他打个半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合卺听得一头冷汗,哪有当着人说人家父亲不是的,但看楚铮神色,竟然跟着点了点头,似是对顾曦的话颇以为然。
顾曦道了声倒霉:“那刘翔一张利嘴,原也要的。只是为人太过贪花好色,我还当他哪一日死在女人肚皮上,怎知落了个这样的下场,还得劳本公子给他处理后事。“
楚铮干咳了一声,暗道你这寻花问柳的同道中人好意思指摘人家。
顾曦却忽然乐道:“我听说那个神月使也是个美人儿,这可妙了。”
楚铮脸色一白:“妙在哪里?”
顾曦笑道:“咱们大燕第一高手败给了个美人儿,岂不甚妙?”
楚铮当即脸一沉:“未曾交手,岂可言败?”
顾曦道:“是嘛?我还当她当着你的面把人杀了,原来你压根儿连人家衣角都没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