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汇第一个从苏染离口中得知梁秋生死讯,他说不清是怎样的情绪,哑然沉痛之余,却又松了一口气。
至于梁秋生死于何处,是否有人收尸,料理后事,苏染离没有细说,梁晨汇也没问。
两个人好似心知肚明,又好似不甚在意。
“祖父离世,炎阳所的人会为了他报仇,你留在炎楚,并不安全。”
苏染离摇头道:“我等着炎阳所的人,他们没了梁秋生,虽不像无头苍蝇那般,但再强大再有纪律也会暂时慌乱,这个时候,是乘胜追击,一网打尽的好时机,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我想看看,炎阳所的舍生忘死之辈,能为梁秋生的大同做出什么样的对抗。”
“可你终究是一个人,染离,对抗整个炎楚,你……”
“师兄,”苏染离打断了梁晨汇的话,“回穹庐去吧,那里没有人会谈论你,无论是弃暗投明,还是背叛血亲,都不会有人置喙半句。”
留在炎楚,与她并肩作战,承受血亲和生养自己的土地沦陷,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染离……”梁晨汇垂首,她都知道,他的痛苦。
祖父纵然犯了再多的罪恶,也是他的祖父,他阻止过,争辩过,可从没想过祖父该死。他既做不到像阿姐一样听命于祖父,也做不到全盘否认祖父的思想。
他深知,在染离心里,炎楚所有人都是人界崩塌之前的泡影,她决意悉数击破,为其他地域的人争取一线生机。
可在炎楚,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底层深耕的劳苦百姓,被迫卷入其中,无辜的人太多太多。
他是炎楚家主,理应护卫炎楚百姓,他不该在这时,弃炎楚而去。
“染离,我是梁氏子孙,合该护卫炎楚。”
梁晨汇抬起头来,目光澄澈,将苏染离心中隐隐燃起的火花消融,他笑着说道:“我不会凌驾于炎阳所之上,不融祖父大同之流,我誓不会与你为敌,我只是想,在你与炎阳所对垒之下,应该有许多被迫卷入劳苦大众,他们只是受到蒙骗,染离,给无辜之人一次被上天选择的机会,可以吗?”
苏染离敬佩梁晨汇的大义,更是为他的胸襟而动容,她为在意的人争取上天垂怜的几率,那么师兄所言,何尝不是一样?
“好。”
理想与现实总是背道而驰。
梁晨汇从没预料到这种情况,整个萨阜,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到他的身后,没有一个人选择苟活,连三岁孩童也骂他狼心狗肺,不知感恩。
那些几日前,曾被杀人场面吓跑的百姓,此时正聚集在他面前,扔烂叶子,吐口水,几近辱骂。更甚至,若不是染离及时出手,他就会被人刺伤。
高台之上,他像极了一个十恶不赦,被审判的千古罪人。
看着身边刺杀者的尸体,他目光凝重,是他低估了祖父这些年的耕耘。
苏染离来到梁晨汇的身后,望着对面城墙,惊诧道:“师兄,师姐身后那人是向海么?!”
若是向海没死,那么梁秋生会不会也……
梁晨汇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梁訡莫就站在他的对面,在那高高的城楼之上。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却看到了她身后的向清。
“不是,他向海的孪生兄弟,叫向清,是炎阳所的首席执教。”
向清执剑而立,一身道袍,颇有风骨。
“大小姐,家主已被云阳妖女蛊惑,你应该顺应民意,将他驱逐出族谱,你应当担起责任,继位家主。”
梁訡莫看也不看向清,她望着城楼下的高台之上,不敢轻易眨眼睛,“不要再伤害他,否则我将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