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孟德安得陇望蜀,更蓄意染指极北雪城一带。雪城望仙居主公安越明年轻时曾是中原武林的风云人物,他一生痴迷剑术,造诣已达登峰造极,盖世无双之境。后因与中原众派龃龉不合而北迁雪城,数年不再插手中原武林之事。孟德安却不顾阻拦,屡次侵扰,然而恃勇轻敌,终令安越明勃然大怒,命人率数百精英血洗苍垅寨。
数载光辉盛名终是昙花一现,一夜之间风流云散。
血洗苍垅寨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墨临风。那时他还是年方十六的少年郎,却有着冠绝超群的身手。传言墨临风七招击败孟德安,夺了他手中的残影,冷斥:“鄙人如斯,有污圣剑。”遂刃之。
苍垅寨虽一夜之间被灭门,令中原武林蒙羞,但毕竟是苍垅寨侵犯在先,理屈词穷。再者中原武林其他各派一直隐忍不发,早就对其诸多不满,此举也算是遂了许多人的心愿。而望仙居也不愿多生枝节,苍垅寨一除,即刻折返。彼此心照不宣,既往不咎,一切都安然如故。
“江南春色,人间芳菲。雪城苦寒,自是没有如此旖旎风光。更何况御风谷得天独厚,揽尽人间山林秀色,堪称世外桃源。”墨临风的声音极冷,只听来便仿佛能看到漫天苍茫白雪纷扬而落的清冷幽寂。
“公子若喜欢,可在舍下多住几日,也好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冷昭玉笑道。
“多谢。”墨临风目光清肃,开门见山,“想必谷主知道我的来意,不如言归正传?”
见他无意多言浮文套语,冷昭玉朝冷琛递去眼色。青衣少年会意,起身行至里间,再出来时,手中已捧着个通透的玻璃盏。
盏中呈着一朵碧叶瑶芳,花身九瓣,片片如羊脂玉般细腻晶莹,细看去竟仿佛暗盈幽光。
墨临风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些难得的动容:“九玉霄萝!”
一年来,他踏遍中原群山,遍访药馆商铺,始终寻不到九玉霄萝的半点踪迹。又恐望仙居生变,只得空手而归。
半月前,他收到冷昭玉的密函,再次怀揣着一丝希冀前来中原。如今所寻之物就在眼前,他虽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眼底却已是暗潮汹涌:“冷谷主请开价,无论多少黄金,墨某都会如数奉上。”
“老夫请公子前来并非为了钱财,而是有事相求。”冷昭玉的神情忽然凝重。
墨临风微诧:“还请谷主明示。”
冷昭玉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老夫有一双儿女,不日便要去往滇南幽域。幽域凶险,老夫的女儿身体病弱,这不成器的儿子又资历尚浅,老夫着实放心不下!墨公子身手绝伦,若愿意同去……老夫不胜感激!”
“谷主的意思,是要我护送他们去?”墨临风眸光清寒。
冷琛无意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顷刻间,从头至尾被那样的眼神冻住。冷琛心性傲然,又自持武艺,在中原武林亦是小有声名,怎会甘受他人庇护?
可冷昭玉深知滇南凶险诡谲,断不是他这等涉世未深的小儿所能招架,因而态度坚决,迫使他不得不屈从父亲的决策。
冷昭玉点点头:“只恨老夫双腿无能。否则,也不会请公子走这一遭。”他顿了顿,又道,“此事的确有些委屈了公子,若公子不愿意,老夫绝不会强求。”
墨临风没有答话,屋内霎时一片沉寂。他面上无色,双眸深幽,瞧不出任何情绪。他的目光停在琉璃盏中的奇株上,只一瞬,思绪便已辗转了千百回。
纵观当今武林局势,中滇不睦,历年来曾数次兵戎相见。滇南不敌,元气大伤,几近销声匿迹。中原武林本可乘胜追击,却因苍垅寨一事大受内创。
而就在此时,一向与中原和睦为邻的西域武林竟趁中原薄弱之际,屡扰边陲,终使朝廷出面,率大军西进,抗击西寇。本可一举铲除滇南之势的中原只得先外御本固,无暇再顾其他。
而雪城望仙居遗世独立,置身事外,从未插手其中。
若此次护送这两个中原人入滇,会不会算是参与了中原武林之事?
何况,滇南幽域乃阴谲险恶之地,常人谈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这御风谷谷主为何要让自己的一双儿女前去?
无论为了什么,自己又何必卷入其中?
可他寻找九玉霄萝已一年有余,好容易寻得,难道要错失?
如今主公的寒毒之症愈发严重,急需此花入药。要是再这样漫无目地寻找下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几番思量,他终于做出决定:“好,我愿意同去。如谷主所言,我会尽力确保他们的安全。只不过一旦离开幽域,我就要带走九玉霄萝。”
“好!”见墨临风答应了自己开出的条件,冷昭玉心中甚是欢喜,“我就将九玉霄萝交给他们二人,一旦平安离开幽域,此物便归公子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