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通市,凯悦饭店。
纤尘不染的洗手间内,言浩双手撑着水台,看着镜子里那张没精打采的帅脸,尝试着咧嘴笑了下。
真别扭。
左手按住狂跳的小心脏,右手支撑着身体重心,敛目凝神,放松……
明明不应该来的,但听到乔阅晗的消息,还是一放学就颠颠儿的赶过来了。
有意思么?
你俩也没可能!
根本就不可能,从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言浩咬了咬牙,算了,不纠结了!
待会儿进去,大大方方把礼物给她,好好吃完一顿饭,什么都不图,算是为了与昔日暗恋的女神来一场自我道别吧。
于是言浩重振旗鼓,正了正校服的拉链,转身走出洗手间,直奔“富贵竹”包厢。
刚到门口,只听里面一个嗲嗲的女声道:
“你们说,言浩还敢来吗?”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笑了笑,接道:“他?也好意思来?都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了,见面他多别扭啊。”
言浩停下了。
他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习惯,然而对方正在议论他,现在贸然进去,大家都会很尴尬。
说话的女孩儿言浩认识,叫赵琪,煤老板家千金。另一个接茬的男生,是他初中时的同班同学。
“我听说他家做生意出了问题,爸妈好像也离婚了,就这两年的事儿。”
“啊?真是世事无常……”
“还有更无常的呢!”赵琪继续嗲声嗲气地调侃,“谁能想到,当年咱们三中如雷贯耳的大学霸,尖子,现在的成绩那真叫一个神反转!高三全年级也就1500多人,这次一模,他愣是考了个1111名~我就问你们服不服~”
“1111?真假??”
“这么刚的么?!”全包厢轰动。
“不会吧,他初中成绩那么强,按理说吃老底也不至于一下子跌破一千啊?”
“可不是?高一的时候他还在火箭(1)班呢,谁知道第一学期就掉下去了,从五十到一百,从一百到好几百……要不怎么曰~泯然众人矣!”
“哈哈,瞧他那样儿!”
“学的还挺像的~”
拿《伤仲永》埋汰言浩的,算是他发小。初中时候曾是他的小跟班儿,天天蹭他的笔记、考卷,孜孜不倦……现在人家在火箭班。
而言浩呢?现在平行班里拖后腿。
所谓“火箭班”、“平行班”,直白地翻译过来就是快、慢班。
火箭班是每个高校培养尖子生的特殊装置,集中全校最优师资力量,门槛极高,校榜150名开外的人根本没资格仰望。尤其是像通市一中这种,将“优胜劣汰”原则贯彻始终的准市重点。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自从进了火箭班,也就不怎么搭理言浩了。有一次寒假临近开学,言浩作业的没写,就想借来copy下让老师不至于那么……难堪?结果人家推三阻四,就怕被言浩“窃取”了劳动成果。
见自己挑起的话题引发了强烈反响,赵琪更兴奋了,嘚瑟得有点飘:“可不是嘛!要不是1111这数字太扎眼,我还真注意不到他。”
“哟~琪琪,那你一模考了多少名啊?”
“我呀,不行不行!发挥失常,全年级才排46,差点儿没挤进50~”
“吁~~~”
“诶,我不就是考进了前50嘛?你们吁什么呀!”装哔被发现,赵琪绷不住了,“就咱这桌上,除了乔乔,有校榜50名开外的人吗?人家乔乔去京城以前,校榜第一哪年不是她的!你们怎么不吁人家呀……”
……
听着听着,言浩竟然笑了,脸颊发烫,可能是饭店太热吧。
自始至终,他没有听到乔阅晗说话。
当然,他也没有进包厢,而是选择转身离开。
出门前,言浩将礼物交给前台:“麻烦帮我送给‘富贵竹’包厢的乔阅晗,就说言浩家里有急事,先走了。”
“好的,一定替您带到。”
“谢谢。”
“感谢您的光顾,请慢走。”凯悦饭店的大堂经理彬彬有礼地躬身道。
言浩走出门外十几米,回过头,望着典雅气派灯火通明的凯悦饭店,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就好像,回看曾经的自己。
如果初中毕业的那一年家里没出事,如果隔壁楼的乔阅晗没有搬走,他的故事会不会有所不同?
正胡思乱想,手机“叮”地一声将他拉回现实。
言浩拿起一看,是他妈妈发来的信息:“晚上妈有应酬,你自己吃完饭早点回家,别瞎逛了哈。”
飞速回过去:“好,我知道了,你也少喝点。”
没再收到回信。
其实言浩知道,无论是他妈叮嘱他的“早点回”还是他叮嘱他妈妈的“少喝点”都没什么用。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点儿做自己主的权利?
那么,接下来去哪儿逛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