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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贾家

贾母不轻不重说了几句,王夫人仍是那张平淡的面容,贾母本为着大家子和睦,不肯轻易动怒,却不曾想到王夫人竟在七哥儿跟前给凤姐排揎,打着一番避亲不避疏的旗号,贾母反感至极,又挂着沈三七多心,这个儿媳妇生了元春宝玉这几年倒好,谁曾想还是这幅见不得人的脾性,罢罢,看在宝玉的份上,多多担待几分。    贾母隐去内心薄怒,对沈三七道:“丁氏去了虽不到一年,到底有哥儿姐儿,虽不急着再娶,总该有个盘算,你说出要求来,咱家慢慢打听着才好,这娶妻娶贤,依着我说,到是模样家世不重,只重和善人品为好,哥儿姐儿还小,待大一点认人,只怕相处起来不易。”    沈三七带几分苦意轻轻摇头:“祖母说的在理,只是我因想着丁氏双亲都不在了,好容易跟我过了几年美满日子,偏为了子嗣又去了,她生来艰难一辈子,哥儿姐儿尚不懂事,又不曾见过生母,这世间哪有人还念着她,我若在她去后便成婚,太过凉薄些,因着这个,我在大明寺发愿,必要为她守孝三年,方再提姻缘之事,丁氏临终之际,也说了让我续娶,不要耽误终生才好,孙儿想着丁氏贤德,终是不忍负了她。”    贾母点点头:“你这先头媳妇是个好的,我细细查访再看,若真有好的,咱慢慢打听,先不成婚,订下也好,你不用管,这事就让我做祖母的来,为了我那可怜重孙子重孙女,祖母也不能允许你自苦蹉跎。”    沈三七笑着应了,又与贾母说起哥儿姐儿孩童的一些趣事,贾母听得兴致勃勃,邢夫人在旁凑趣,上房气氛又鲜活了起来。    没多时贾恩候跟前的李同来问贾母,说是大老爷问母亲可与七哥说完话了,若说完了,想跟母亲借会子七哥安排谨哥身边人等一干杂事,待安排妥当,好准备开席。    贾母正与沈三七说的投机,闻言甚是不悦,“去问问大老爷,也是个一等将军的衔,怎的这般无能,连个安排事务的杂务都处理不了,好容易见到我的七哥,他这做老子不说上赶着来看看儿子,倒使唤起人来,请他来,我要当面问问他是何道理。”    贾母话音刚落,传话的小丫鬟苦着脸,这话该如何去回呢,邢夫人急得没法子,偏又在贾母气头上,不好就此分说,不然岂不成与贾母争执了。    贾母话说完,屋里静的连掉根针的动静都能听到,一瞬的静默,沈三七这会坐在紫香木凳上,轻轻一笑,贾母嗔道:“发作这一番为了谁,你倒有心在旁偷乐。”  沈三七微笑:“并不敢看祖母的玩笑,只是祖母经年不见,气势比以往更有威严,再有,祖母尚有这般变化,口是心非的父亲,必定是想见我,却要摆着老子谱,说什么有事务要我去处理,然则根由,定是做父亲的想见儿子,又不肯直说呢,想到这处,孙儿失态,祖母不要见怪才好。”    贾母年龄大了,脾气性格儿至老太爷去后,喜怒较往年执拗了些许,老小孩便是这般了。    贾母这会想过来,回过味来,大笑出声,笑着对邢夫人道:“这下可知道七哥儿的好处了,他打小虽是个喜欢舞枪弄棒的性子,却再孝顺不过,你回去和你家老爷说,定要他知道七哥儿的孝心才不枉费七哥这顶顶孝顺的心。”    邢夫人陪笑着起身:“尊老太太的命,还是老太太宽宏大量,给他这个机会体谅老爷想见儿子的心。”    贾母点头,这话虽粗糙些,但这个大儿媳妇自来如此,奉承大老爷为己任的,今个大面不失礼,又能明白,七哥儿在大房名下,她便视自己儿子一般,这已是意外之喜。    贾母对着沈三七道:“去见你老子,再去传我的话,不许让他摆个老子谱,教训儿子的样,若让我听见一星半点,我是不依的,一会子谨哥家来了,七哥再过来。”    沈三七笑着应了,整理衣冠便要前去,贾母又看沈三七戴着束发金玉冠,便知定是赶着来见礼,新更换的,配着青色布衣,便知头礼偏重,又命鸳鸯自里屋箱柜取出一顶珠白玉冠,一顶束发银冠,沈三七接过来,直道偏了祖母的好东西,又对贾母道:“祖母且宽心,必赔不了本,孙儿在外收买了许多好东西,过会子让他们赶着送过来。”    贾母大笑,嚷着让邢夫人好好教训七哥儿,邢夫人只在旁笑,沈三七接冠,并不佩戴,跪在贾母膝下,把冠奉至头顶,贾母喜他不加做作,又不重小节,微末角里都透着对她这个祖母的亲近。    鸳鸯一看端委,立刻差小丫鬟进屋拿了发梳,排带,邢夫人上前,将金玉冠取下,又将发缕梳至光滑,用带系好,贾母亲透上白玉头冠,沈三七笑眯眯的起身,先对贾母行礼,又对邢夫深躬一礼,邢夫人受宠若惊,扶起身来:“好孩子,快起来,在老太太跟前,对我行大礼,莫不是要折煞我。”    贾母对邢夫人道:“你是他母亲,你这般慈爱,七哥如何能不感恩,我早说过,七哥玩笑耍闹,不拘小节,却是个再懂事孝顺的性子,一家子哥儿,若论孝心,再虔诚孝顺都是比不过七哥的。”    邢夫人自感今个光辉远胜王夫人,洋洋自得斜一眼王夫人对贾母道:“老太太实在过誉,甭论其他,先说宝玉就是个孝顺万分的孩子,老太太虽疼七哥儿,到底哥儿各有各得好,老太太这般称赞,倒让七哥儿忘形起来,。    那般表情,那种语气,活脱脱就是我家七哥儿孝顺无敌,我这做母亲的深以为荣,我嘴里说着宝玉孝顺,但是七哥儿是最孝顺的。    贾母与沈三七都忍俊不禁失笑,贾母抚额,这个大儿媳妇,一辈子也就这么着了,是改不了的。    贾母端详了沈三七一番,白色玉冠,一身青衣款式普通,看眼便知非普通衣料,好一个英俊贵公子哥,邢夫人又在旁恭维:“老太太真是眼光好,方才那冠虽好,到底不如老祖宗配的这个白玉冠雅致,七哥儿戴上,立刻贵气便添了许多。”    贾母笑着认了,便打发三七去见贾赦,三七笑着听令去了。    贾母想起冠来,又命鸳鸯拿出预备下的给三七的哥儿姐儿的礼出来看,贾母又命人唤凤姐进来,邢夫人打眼看时,金镯子,金链,金坠,书墨纸砚,又有那小金剑,小金刀具小金枪一套镶了玉珠子,装在紫金木的小盒子里,邢夫人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对贾母道:“果然老祖宗这里的物事最是稀罕不过的,常听人家说刀剑这类的有杀伐之气,未免不详又或者冲撞了,都不大送这个物件,没曾料到老祖宗这里还有这个,这般物件真真是再不凡的。”    贾母看一眼,对邢夫人道:“你哪里知道,这是七哥儿八岁那年,我看他跟着老太爷成日家舞刀弄棒,每日晨起,见天不误,小小年纪废寝忘食、我心下怜惜,又看他不爱书本课业,便打了这个,本预备着做他生辰礼的,诺、你看那盒子里还有字呢,孰料年下事多,匠铺迟了个把月才送来,待来年,未至他生辰,老太爷又不声不响把个好孩子送出学艺去了。”说着,贾母眼里有些湿润。    邢夫人听了这话:“老太太这是我说话不精,勾起您的伤心事,老太太且别伤心,只看七哥儿回来了,必不会误了你疼他的心,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贾母不语,便是孩子回来了,当初那些苦难,磨练艰辛,莫不是都不在了不成,事情已经过去了,到底年纪小小的孩子是吃了苦的,再想到谨哥儿,念到去了的贾敏,悲自心来,竟有些撑住是的,忽地又想到,谨哥家来了,七哥儿回来了,敏儿唯一骨血黛玉在她跟前养着,谨哥果真是有大才,大造化的,现在又入了朝堂,无需需科考,便有了大学士的名头,可见老公爷的万般苦心不曾辜负,心里高兴,开怀了几分,对邢夫人应了声是,邢夫人方安了心。    可巧这时,凤姐进来了,凤姐早就暂歇了气,何况沈三七当着面给了她薄面,她又是个心宽的,不心宽又能怎么样,出去又听说贾母给了二太太两句好话,脸上自觉得能过得去了,听着贾母唤便来了。    进来便看到匣子盒子摆了一榻,凤姐粉面含笑,琥珀伺候着进来,凤姐大笑道:“我来得真是极巧,老祖宗可是要分好东西不成,老祖宗该早告诉我,若早知道,我便命平儿家去拿麻袋,再多唤几个力壮的婆子,老祖宗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再多些也使得,我便是拿不动家去,也要在老祖宗给我东西跟前守着,必不叫人偷了顺了或是拿了我的去。”    贾母白她一眼:“好个凤哥儿,当这天下人都像你是个贪心的不成,我且问你,正经的,七哥儿家的哥儿姐儿,那是你正经嫡亲侄儿侄女儿,你可备了礼,与咱家的姑娘说过了?”    凤姐正了形色:“老祖宗放宽心罢,太太打发人告诉我了,珍大嫂子,珠大嫂子,咱家各位姑娘,我都遣人告诉了,各位嫂子并姑娘们还要谢我呢”。    凤姐故作失言“咦,老祖宗便装没听到呢,不然,这谢礼我还要分出大半。”    贾母吩咐琥珀去打听凤姐收了什么谢礼,又道:“本不该要,是你自家劳苦一番,偏你又说漏了嘴,想来是想着法孝敬我,若不要,你只道我瞧不上你的东西,既这么着,我必要的。”    邢夫人在旁笑首:“凤姐这般机敏能干,恰如那孙悟空,老祖宗就是那如来佛祖,看那猴儿如何机敏也逃不出佛祖的手心。”    凤姐点头,正是呢,对邢夫人道:”怪道我怎么都翻不出老祖宗这手心,老祖宗才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呢,我纵是那窜天的猴儿亦上不得天”屋内人皆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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