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家下人看王子腾面色不好,有那机灵的小厮忙小跑着报给贾谨。 贾谨摆手让人下去,那小厮满心期待,本想着大爷必定赏些什么,不曾想,银钱没落着,连个物件也没有半个,小厮懊恼着去了。 贾谨笑着对沈三七道:“七哥,怎么看?”沈三七踢了脚凑过来的金圈,但笑不语。 沈三七起身示意贾谨同行,贾谨与沈三七同去外院相迎王子腾,恰巧碰到王子腾脸色难看遮掩不去的怒容。 沈三七与贾谨上前见礼,王子腾忙敛了面容,对沈三七贾谨笑道:“贤侄不必多礼,咱自家人何必见外。”沈三七贾谨便顺势起身。 王子腾看了看天色,对三七贾谨笑道:“原本想着与二位贤侄煮酒畅谈,偏今个天色已晚,待得来日,我定派人来请二位贤侄过府一叙。” 沈三七与贾谨再三诚恳挽留,怎奈王子腾铁心要告辞,二人只得恭送至大门。看王子腾车马不见影了,才转身回来。 沈三七看了眼夕阳迟下,笑着对贾谨道:“天色将晚,却未至夜,倒不知王世叔何事如此急切,谨哥儿可要为兄解惑?” 贾谨微微失笑,对沈三七道:“七哥是个聪慧至极的人,何不算上一卦呢?” 沈三七失笑拍了拍贾谨的肩膀,对贾谨道:“琏儿家的事发了?现下看来,琏儿家倒也不算太过愚钝痴傻,人傻不要紧,有奶便是娘,拉得下脸来诉苦,也算聪明了几分。” 贾谨冷冷哼一声,对三七道:“莫不成,我倒要谢谢她,不曾将这天捅个篓子出来。” 沈三七笑着打趣道:“你性子严谨,当真不负你的名,可有些事上呢,谨弟你要宽待几分,琏儿少年与她媳妇情深,你既然不能将琏儿打杀,何不放宽心思,这些不过小事尔,有何积怨之处。” 话至最后,沈三七已经正色几分,贾谨什么都好,唯独这性子太过刚正,容不下藏污纳垢的人,这样的性子,纵有凌驾世人的心术,怕是仍要少不得吃些苦头。 贾谨拱了拱手,对沈三七道:“多谢七哥教导。” 沈三七敲他一记,嗔贾谨道:“成日家搞这些虚礼,你我兄弟情谊还差这个。” 贾谨真挚的看着沈三七道:“七哥为了我好,我怎能不领这份情,七哥的心意,我铭感于内,切不敢忘。” 沈三七啧了声,看不惯贾谨这般正人君子的表范,调侃道:“谨弟真心难却,为兄近日孤枕难眠,甚是寂寥。” 沈三七故作失意状,拿着扇子摇啊摇,不怀好意打量贾谨上下,方道:“谨弟看起来不大柔顺,相貌又不甚温婉,唉,无奈谨弟的心令为兄不忍推却,谨弟既然有自荐枕席之意,为兄只好担待委屈些。” 贾谨稍怔愣,旋即看到沈三七似笑非笑的面容,回过味来,贾谨微微挑笑,别具风华,贾谨从容不迫笑嗔沈三七道:“往日倒不知道七哥还有饱暖思欲的喜好,弟愚钝麻木,竟成了不解风情的痴人,蒙兄不弃,弟岂敢推辞,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便搅扰七哥了。” 心至力行,贾谨故作轻佻,拿手划了划沈三七手背,沈三七僵住了,全身上下霎时起了厚厚的一层鸡皮疙瘩,沈三七蹦出几米外,指着贾谨道:“真是小看你了,贾小谨,没看出来你还有龙阳之好,说,你觊觎我的美色多久了。” 贾谨笑道:“今个七哥有这个兴致,弟弟若再不解风情,岂不败了哥哥的意趣。” 沈三七颇为无奈拱了拱手,对贾谨嗤笑道:“贾大爷,且饶了小的这回,再不敢的。” 贾谨笑着回礼:“沈大爷言重,不敢当,不敢当。” 沈三七用帕子擦了擦手掌,鸡皮疙瘩的触感挥之不去,他与慎之皆无龙阳之好,慎之不是爱花惜柳的性子,却更对男色无意,是他小看了这个弟弟,这种玩笑倒也说得出口,本想好容易得着机会,取笑慎之,不曾料到,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笑会子,沈三七对贾谨道:“说正经的,玉儿的嫁妆莫非真要王家置办,本是林家的东西,王节度使送过来,倒像我们沾了他王家的便宜。” 贾谨眼角挑起抹冷意,薄唇嘲讽道:“拿了别人的总该送回来,便是王节度使愿意出这份钱,王家还有主母呢,没来由自个有要为出嫁的小姑子掏出十几万两银子,王家主母纵是无儿无女,只怕也不舍这么大手笔。” 沈三七点了点头,对贾谨道:“此话很对,王节度使若当真深通内宅之事,想来也不会不曾落下个一儿半女的,为表子侄后生孝心,该请李爷爷这位院正大人为王节度使瞧瞧身子才是正理。” 贾谨微微颔首,对沈三七道:“虎豹才狼,身先士卒,当为先锋,盛月当空,过于皎洁,夺日月之光辉,遮掩不得。” 沈三七笑得高深莫测:“古有天狗食月之说,且行且看。” 二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沈三七笑着执起贾谨的手道:“与君手足,此生之幸。” 贾谨握住沈三七的手诚恳道:“兄长关爱,慎之大幸。”当归退后两步暗自诽谤“肉麻兮兮,不嫌矫情,腻腻歪歪” 沈三七哈哈大笑,对贾谨道:“贾小谨,我且看着,唯今尔后,何话有你说不出口的。” 贾谨温文尔雅的笑道:“定有那一日,会令兄长如意。”贾谨气定神闲,端的是贵公子的风范。 正在这时,金圈横冲直撞爬了过来,嗖地声,险些将贾谨撞倒,沈三七忙扶住贾谨,一脚踢金圈到旁,再看贾谨铁青的脸色,深感有趣,要看慎之变脸,还须要这几个货出马。 沈三七打趣贾谨笑道:“苍天有耳,这么快就应了话,该如何是好哟。” 对于热衷看弟弟笑话的长兄,贾谨百般无奈,沈三七观贾谨形态,生恐他恼羞成怒,忙遮掩笑意,故作严厉踢了金圈两脚以示教训。 贾谨对当归道:“回去饿它两顿,以往不懂规矩尚可原谅,现在府内若站撞了老太太姑娘,便留不得它了。” 当归听了吩咐,忙命人至心远堂传话。 沈三七与贾谨刚回了外院,早有贾母院中的跑腿小子候着了,看两位大爷回来,慌忙一溜烟跑过来,恭恭敬敬请了安,口中说道:“老太太昨个身子不大好,大爷们好容易家来了,竟不成吃个团圆饭,老太太早起便吩咐了大厨房,备下膳食,在上房摆了桌椅,大老爷二老爷身上不好,告了病,老太太说了请二位爷过去呢。”小厮边说着,边小心翼翼抬头看贾谨的脸色,大爷虽是刚刚回府,然行事作风合府上下尽知了。 沈三七看那小厮行状,微微一笑,对小厮道:“我与谨哥儿知道了,先去与父亲请安,再去祖母屋里用膳。” 小厮忙恭恭敬敬的行礼行退了。 沈三七与贾谨先到了东院上房大老爷处,李贵早已在院门外候着,见两位大爷前来,忙殷勤迎了上来,对沈三七贾谨道:“老爷原打发人说了今个免二位大爷的请安,又想着二位大爷孝顺定要来的,方命小的在外面候着。” 贾谨淡淡应了声,沈三七问李贵道:“父亲今日身子好了吗?” 李贵忙赔笑道:“老爷身子已经好多了,晌午刚打发郎中出府,老太太未时打发人过来问过,又命人请了太医替老爷诊治,说是风寒入体,吃两幅药好生将养便可大安了。” 正说着到了上房门口,早有那伶俐丫鬟打了帘子,贾赦坐在桌前鉴赏玩器,沈三七贾谨先请了安,贾赦不似昨日那般亲扶他们,仍旧端着那物事。 沈三七与贾谨对视眼,皆未言语,贾赦看了半天,面上带了几分凝重,将东西扔给贾谨,若无其事道:“谨儿好生看看,这可是你母亲的东西。” 贾谨仔细查验番,带了几分疑惑,巴掌大的玉狮子,底下刻着张家的印记,只是,母亲身边的东西贾谨十知□□,少有不曾见过的东西。 这件玲珑玉狮子,他却从未见过,贾谨有些困惑,“咦”三七十分惊讶,就着贾谨的手微微侧转了角度,贺爱女生辰为父德安,这行小字刻在狮子内首,若不仔细端详定看不到。 德安张家外祖的号,看来应该是送与母亲的,母亲的物件皆在贾谨之手,这般珍物他却从未见过。 贾谨将东西递予沈三七,皱了皱眉对贾赦道:“我从未见过此物,若不是外祖赠予母亲的,那应是平西王妃的珍藏,不知如何到了父亲手中。” 贾赦微叹了口气,郑重地对贾谨道:“你确定此物不是你母亲的,从未见过。” 贾谨点了点头,他并非口无遮拦的性子,若无十足把握,此话断说不出口。 贾赦冷笑声,悠悠道:“听闻你与平西王世子交情甚好,想来是有人看不惯,特意送入我手中。” 贾赦拧了拧眉心,对贾谨道:“你母亲因张家之事,与平西王妃早已断绝来往,你与平西王世子交好,将你母亲置于何地?你自诩是个聪明人,如何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还要我这个做老子的教导你不成。”话音落地,已带寒意。 沈三七本要相劝,贾谨倒是干脆利落,一改往日峥嵘锋芒,跪下请罪,口中道:“父亲教导的是,但长辈之过如何累及后嗣,表兄同是不知情之人,与表兄有何关碍。” 贾赦冷冷看他一眼,嫌恶道:“我不如你聪明,更不如你有运道,你满口仁义贤德,嫌家里老子兄弟个个不成事,现在看来,你也强不到哪里去。” 贾谨并不反驳,朗声恭顺道:“父亲教训的是。”沈三七摸不着头脑,两父子为的哪番。 贾赦将茶杯狠狠掷在地上,对贾谨道:“好了,您是贵人踏寒舍,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与七哥儿自去吧!” 贾谨一改素日刚强的性子,真挚的对贾赦道:“请父亲保重身体。” 沈三七都没有劝和的机会,被这对嫡亲父子折腾的这出还不曾恍过神,他已经被贾谨拉出贾赦上房。 贾赦擦了擦手心的汗,胸中长长舒了口气,戏台子搭好了,只等这生旦净末丑,你方唱罢他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