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卫七年轻的脸庞许久而后才意味不明地问道:“听阁下之言竟是一位精通医毒之术的药师?”
卫七在三长老的视线中依旧挺立着腰背利落的身姿犹如一杆尖枪:“是的,在下是一名药师,精通医毒之技。”
“那倒真是难得了。”三长老感受到卫七语气中骤然迸溅的自信后,眼中划过点点精芒。
在武林中,学习医毒之术的人被统称为药师为善者可行医济世,治病救人,称医师为恶者亦能炼毒制蛊取人性命谓毒师。
整个天下,药师众多算不得稀奇,能引起三长老关注的却是卫七本身。
观其气息,浑厚绵长,一望便知当真是已经达到了后天巅峰之境,在这样的年纪便能有着这样的修为,堪称是奇才,而就这样的一个武者,却自称是一名药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唯有两种可能,一、卫七爱极了医毒。二、他在药师上的成就高于其武技上的修为。
作为一个一心想要复仇的人来说,会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物上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三长老能很肯定的判断,卫七在医毒上的能力定当不容小觑。
能将后天巅峰的修为比下的能力,又会是怎样的?
三长老看着眼前淡漠的青年,心中不由地就生出了一些想法,虽然有些荒谬,但是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要是真的如他所想,那么就可谓是上天恩赐的契机。
“阁下先请坐下。”三长老心中盘算着自己的心思,伸手示意卫七安坐。
卫七也不推脱,依着三长老之意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一旁的侍从也为他沏上了一盏清茶,直到这时,卫七才算得上是真正摆脱了俘虏之身。
“想来阁下会夜探东方府,应当是有所怀疑了吧?”三长老问道。
东方博瀚听得三长老这般问道,似是想要对那卫齐讲出其中内情,便有些疑惑地望向另外两位长老,见到他们对自己微微摇头,便也沉默了下去。
卫七点了点头,又顿了顿才回答道:“在下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但是也知晓恩公与前任家主之间有些间隙,说句失礼之言,若真是天灾,那么遇害的人绝对不会有恩公!”
几人默然以对,自从放出消息,却也有人就一家遇害有过怀疑,但是因为终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倒也没有太大的隐患,毕竟没有人有那个胆量,将不实之言闹到东方家来。然而现在,当真的有人将怀疑摆到了他们的面前,四人却都有些尴尬,直叹家门不幸。
“既然阁下已经有了论断,那么老夫也不多相瞒于阁下。阁下所思不错,此事的确不是天灾。”
此话一出,卫七周身的戾气猛然暴涨,伴随着阴寒之气的是刀刃般冷锐的话语:“是谁?究竟是谁?”
感受着其中无情的残虐之意,厅中之人毫不怀疑,若是真的将凶手放到这人的面前,卫七定然会将那下手之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但是在座之人面对这暴怒的卫七却都面色坦然,连气息都没有丝毫改变。
“阁下稍安勿躁。”虽然卫七的气势强盛,但是在先天武者面前却也算不得什么,三长老面色平静地说道,“不知阁下是想要为啸儿一家报仇,还是单单为了卿玥那孩子?”
卫七皱着眉有些疑惑地说道:“自然是为了恩公。”话外之意便是,若不是因为东方卿玥也死在了其中,他才不会关心其他的人。
三长老闻言心中暗自点了点头,在先前的话语中,他便猜测这卫齐应该是一个特立独行之人,甚至冷漠地算不上是一个好人,因此在卫七表明,他此次只是因为其中牵连了卿玥才想着要插手,并没有让三长老感觉到意外与不快,更是觉得只有这样才合乎情理,若是卫七的回答太过大义,那么倒是叫他心有不安了,毕竟是沉浸在血仇中二十余年的人,谁还能奢望他有公正无私只心?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听阁下方才所言,对于毒之一味应也有所涉猎。”
“自然。”寻仇之技,怎么会少了毒药。
“那么若是一人身中慢性之毒,时日长久,毒入肺腑,其药性缠绵,而中毒之人又是未曾习武,身子虚弱,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不知此毒可还有解?”三长老细细地讲明各中关键后,缓缓地问道。
卫七皱着眉,很是不明地看着三长老:“不知三长老这是何意?”
“当是老夫请教于阁下。”三长老抚着胡须说道。
“在下当不得长老请教二字。”卫七的眉头这次更是紧紧纠结在了一起,有些不耐地对着三长老说道,“何况在下此次为的只是恩公之事,实乃无心演说医毒之技。”
“呵呵,不忙。”三长老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的好时机,而且他为的也不是交流各自的技艺,“并非老夫有意为难,只是之中有些牵连,阁下想要知道其中详情,不如先回答了先前的提问吧。”
此刻卫七已经很是不快地沉下了声来:“好,在下回了便是,但是希望三长老能在之后也成全了在下。”
三长老也知道自己的话中带有要挟之意,倒也知晓定然会惹得卫七不快,因此对着卫七有些冲的话语含笑抚须不以为意,他相信若是所料不差,着些许的不快定然并无大碍。
“慢性之毒,毒性往往都不会猛烈,即使是缠绵之毒,就常人来说,哪怕是时日长久,毒入肺腑,也应能用汤药驱之。三长老既然特意提了,想来也不是寻常之人,体弱、毒深,当以温性之药解之。”卫七看着三长老缓缓说道,期间没有丝毫停顿。
三长老听了卫七的回答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当以温性之药解之”这他自然也知道,但是自己翻遍医书,怎么都找不到对症的汤药,那孩子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莫说是一般的成年男子,就是孩童都要远胜于他,当真宛若初生一般,十几年的余毒若想去处,着实不易。
“若是所有的解毒之药,都药性刚猛有余,又当如何?”
“时间药材万千,凭人善使善用,众生病祸无穷,却终有其根源,一方不可医百病,一病却可求万方。”卫七闻言也不多想便当即说道,“药性若是不对,便着手改之,君臣佐使,幻化万千,若上明之,下有颓待,当另换,如下得宜,上显昏聩,亦可逆。何来常态?”
三长老闻言立即睁大了眼睛,急切地问道:“汝可为?”
“然。”卫七点头应是。
三长老定定地望着卫七一时无语,虽然卫七说得话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是之中所包含的意义却震人心神,令三长老一时恍然。
药师的传承不同于一般的武技传承,往往一个师傅一生都只会招收几个徒弟,有的甚至是只有单传弟子,而传承的不只是师傅的技艺,更加重要的则是师傅的药方,不论是良药还是诡毒。
江湖中之所以往往可以根据汤药揪出它的主人,正是因为每一种药都有着自己独有的特性,由此可见制药的药方一般都是不会更改的,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一张成功的药方,其中的每一味药都有着它独有的功效,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其中的制药手法也各有奇妙,是以没有人胆敢擅自更改药方,当然这些被人们所小心传承的药方,无不是各中至尊,珍奇无双。
或许平常将同一种病症给予不同的大夫症看,事后便可能会得到数个药方,如果仔细比对你就会发现,其实它们都大同小异,不过是用药的药量、药材有所差异罢了,其根本的药性却是完全相同的,因为改变的其实都只是功效相差无几的几味罢了。
三长老问卫七的“改”当然不会是那表面上的意义,它自然不是根据病症的轻重,或是病人的不同而做的小改,而是能在无方可依的情况下,就病研方。
这需要的不只是对所有药材的了解,而且还需要对于各种搭配的推演,以及药师各自所拥有的独特技巧的配合。
他浸淫医术数十年,方才勘破其中几味,做到因病施为,继而被人尊为医道翘楚,但是即使是这样,面对隐月的情况他依旧无可奈何,若这卫齐所言不假,那么他的医术定然已能与自己并肩,更甚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中有感,三长老便也忘了最开始的目的,只当是与人交流医技,偏方怪疾,无有所漏。而卫七虽然依旧有些不愉,但也是有问必答。
这也就只能是在医道之上,若是换了毒技,只怕是手段尽出也撬不出半个字来,不然哪天自己的独门绝技就能被人改改用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大成者,心宽意畅,所追求的自也是更加完美的境界,因此在这一境界的人更加愿意与人交流,当然能把握其中的分寸,断然不会将别人的秘技授予自己的门人。
大长老、二长老和东方博瀚看着那边依旧争执不断的一老一少,有些麻木地抽搐着嘴角。
二长老看着大长老:大哥,三弟这是
大长老掩嘴轻咳一声:啊,有些走火入魔了。
东方博瀚眨巴眨巴眼,示意身边的侍从上茶,这样精神的三长老他已经是许久未见了,当真是老当益壮啊。
虽然对于这样的情形有些诧异,但是三个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人,却都没有开口打断三长老和卫七此时愈演愈烈近似掐架式的对话。
这样的等待,不单单是因为他们两人的投入,更是因为大长老、二长老和东方博瀚三人清楚的知道,能和三长老争执起来的药师,定然也有着过人的能力,不然这架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吵得起来的吗?他们也想要弄清楚卫齐的底细,好做安排。
在大长老、二长老和东方博瀚又换了一轮清茶,无奈到只能开始数茶叶的时候,那老少二人方才歇下了火气。
“呼”三长老一口灌下茶盏中的茶水,将茶盏放到手边的茶几上,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才笑容满面的对着大长老、二长老和东方博瀚他们说道:“卫先生之能,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当真是佩服之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