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眉沉思的张望偶然抬头看见满脸铁青,浑身煞气的李三,猛然一惊,大步拦在李三的身前,一把扣上他的肩膀李三受惊反手便是一拳好在张望身手不错及时退开身去,看着李三双目赤红,立时沉声喝道:“李三!”
这声厉喝唤醒了李三被怒气冲昏了的神智只听他嘶哑地唤了声张望,而后便直挺挺地向着地上跪去。
张望伸手就拉住李三的胳膊却怎么也止不住他的势头只听“砰”的一声,硬挺的汉子已然矮下了半个身子。
“李三,你这是做什么!”
“李三请头儿做主。”说着便弯下背脊,“咚咚咚”的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张望此时当真是被李三的这番作为给惊到了,双手运力将李三一把拉起,生生按到了一旁的矮凳上。
“有事便利索地说了,这是做给谁看呢!”
“捕头儿。”回过神来的李三看着面前的张望,张了张口,没了之前的冲动,这时却着实说不出口。
张望见此,一巴掌拍到他身上,皱眉说道:“哑巴了这是?”
李三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压不住心中翻涌的恨意,满脸狰狞地将刘氏所说的向着张望倾倒了出来。
最后,硬气了半辈子的汉子,虎目含泪:“捕头儿,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当真是不甘心啊!
”
张望安慰地拍了拍李三,也知李三话中的意思,装作恼怒地轻骂了几句,而后忽然脑海中晃过之前陈清远的异状,神思一清,看着李三囔囔说道:“你这事儿说得可真是时候啊。”
“捕头儿?”
张望回过神来,看着李三,嘴角上勾,眼中却是怎么也遮不了的厉色:“李三你且放心,若是我所想无误,那么,大人怕是也不会再认这位好女婿了。”
当天,张望就带着李三秘密收集了些证物,而后带着刘氏的诉状,骑着向武卫借得的快马,连夜赶回了县城。
“荒谬!荒谬!这简直是一派胡言!”赵知县看着手中的状纸,气得浑身哆嗦。
张望浑然不觉赵知县的怒气,坦然自若地出声说道:“事实俱在,属下不敢欺瞒大人。”
赵知县一介文人,此时却怒目圆睁,全无了往日的清雅风仪,一掌拍在案上,厉声喝道:“将事细细道来,若有半分蹊跷,本官绝不轻饶!”
“是,属下遵命。”张望先是交代了瘟疫的进展,以及无名尸骸的具体情况,而后又延伸到陈清远当日的异状,而后才讲述了刘氏所述的当年之事,“属下当日见陈师爷神情有异,便心有所想,并非属下怀揣小人之心,实乃陈师爷实有心虚之意,恰巧此时李三求到属下面前,听完了刘氏说述当年隐情,着实是难以令人不将此二事相联,若当年的陈清远是歹人顶替,那么真正的陈清远会在何处?而如若那白骨当真是被陈师爷所害,那么,其所杀之人为谁?”
赵知县定定地看着张望,此时他很想反驳,刘氏所言只一面之词,河滩上的尸骨并不一定是陈清远所为,但是他同样了解自己的属下,张望其人能力出众,为人也极为刚正,正是因此,他才尤为信任张望,于是他只能艰涩地问道:“有何凭证?”
“回大人,据李三等人所述陈清远自幼习文,早年遭灾常年体弱,然陈师爷较于一般文人步履更为稳健,虎口之上又有硬茧,当习过拳脚功夫,使过兵器,陈清远父为临县陈家村人,然其却常有外乡口音,陈清远龆龀之龄便被李三带回了村中,自幼早慧懂礼,待之李三敬如父兄,与之乡邻也温文守礼,然陈师爷院试归乡后,一改往年之态,在李家村中甚是倨傲,与李三等人也全无敬意,近几年间更是时常刁难,陈清远与已故张氏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陈师爷”看着赵知县已然铁青的面色,张望还是十分明智的咽下了之后的话,“陈师爷习武,有折断颈骨之力,不过短短数月,却前后判若两人,而在河滩与义庄时的异状,实乃令属下难以不怀疑陈师爷之嫌。”
赵知县这时的面色已经黑成了片,任谁一朝得知自己的东床快婿,不单是功名有假,更有甚者还是害命歹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更何况就算是张望推断的都不成立,但是其作为却定然属实,这样一个忘恩负义之辈,又怎么可能是女儿是佳婿!
“可有实据?”
“陈清远双手都可执笔,且字迹一般无二,据李三所述却与陈师爷的字迹不甚相同。”
“呈上书信。”赵知县找出一卷案卷,其上正是由陈清远卷写。
张望隐晦地勾起嘴角,面上一派正色,道:“回大人,陈清远自幼居住的院子已经在陈师爷归来后不久,失火烧毁了。”
赵知县一怔,默默闭上了眼睛,世上哪有这般凑巧之事,罢了。
睁开双眼,此时的赵知县已然神色沉凝,眼中有着决绝,他提笔写下文书,交于张望:“你带着这份公文,将其交于学政大人。”当张望接过公文,赵知县一个踉跄,栽倒在了身后的椅子里。
张望见状连忙上前:“大人!”
赵知县醒了醒神,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去吧。”
“是,属下这就前往,望大人珍重。”
张望退出书房,暗自叹了口气。
对于赵知县他是尊敬的,他了解赵知县,因此才会单枪匹马,连夜赶到县衙,将诉状呈上,若是换做昏官或者是私心大些的,都定然会处置了他,保下陈清远,但是张望知道赵知县为人清廉,判案公正,不说陈清远有可能假冒秀才,杀人灭口,单是其若当真杀人埋尸,导致瘟疫横行,赵知县便绝然容不下他。
翻身上马,摸着怀中的公文,张望眼中煞气闪现,当他接过这份即将送往学政手中的公文时,他就知道陈清远完了。
这不单只是赵知县的态度,更是一份关键的证据。
既然陈清远的尸骸出现在河滩之上,那么参加院试的定然是陈清远本人,即使“陈清远”能烧了所有的笔墨,但是省府的案卷中,却依旧保有着陈清远真实的笔迹。
“陈清远”自知那日因着事发突然在张望处露了痕迹,之后几日倒是也不敢再做多余之事,由于心中有鬼,就连打听清楚了木烨霖的身份,也不敢前去交结攀附这位武林公子,却不知他所竭力隐瞒的真相,早已在阴差阳错之下被张望查出了痕迹。
直到被人带上了公堂,他还犹自有些懵懂,错愕地看着面沉如水的赵知县,张口唤道:“岳父”
赵知县面色一黑,惊堂木重重拍下,“威武”之声高起,不知是否是错觉,今日的威喝之声尤为响亮。
堂下的“陈清远”被这声惊得额际见汗,此时方知大事不妙。
赵知县看着堂下的“陈清远”,眼含厉色,当真是恨不得当堂杖毙了他,深深地看了眼“陈清远”,赵知县自公案后站起,而后坐在了一旁早已准备的木椅上,而公案之后落座的却是一身穿三品官服的文官。
作为师爷“陈清远”自然知道这是赵知县回避的意思,作为他岳父的赵知县回避了,那么要审的可不就是他这位女婿嘛!但是他并未接到差票,实在是一头雾水。
“传刘氏上堂。”
“陈清远”侧目,只见被传唤而来的原告并非是自己走来的,两名差役将一名老妇人就着竹椅台上了公堂,她的身旁跟着一位青年,老妇人面如枯槁陈清远一时分辩不得,但是那青年陈清远却是有印象的,正是曾求教于他的李姓少年。
“堂下何人?”学政看着气息奄奄的老妇人,倒并未执意令其跪着回话,“有何冤屈?”
“民妇李刘氏,金曲县李家村人,状告师爷陈清远,谋人性命,杀人灭口。”
“刁妇胡言!”
“威武!”惊堂木一响,堂威立起。
李秀才上前见礼:“学生之生母乃陈清远生母长兄之长子正妻,此番状告陈清远两年前毒杀同村张氏幼女。”
“陈清远”神色一惊,连忙分辩:“禀大人,那张氏幼女实乃是患病而亡,此二人纯属一派胡言。”
李秀才再言:“家母那时前去探望张氏幼女,得天庇佑,张氏幼女故去之前,将害她的歹人告知于家母,那人正是当时已然与他定了亲的陈清远。”
“这话好生糊涂,那是学生未过门的妻子,学生又怎会害她?”
李秀才并未理会,只是向着学政继续说道:“那张氏幼女临终言说,堂下的陈清远实乃歹人冒顶,被其窥破后才骤起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