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使看起来要比她们大一些,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头微微低垂,不紧不慢的一口一口的吃着食盒里的食物,举手间透着股优雅来,一眼便能看出和琥珀她们是不同的。尽管琥珀盯着她看了良久,那女使似是没有觉察到似的,没有侧过头,也没有改变任何姿势。琥珀看了一会便觉得没趣,往陈椒坐着的那边看了一眼。陈椒坐的位置的旁边不知何时也摆放了一个小桌子,不过并没有坐人,琥珀想着不是说要来两个人吗,怎么只出现了一个。见到已经有女使起身离开,琥珀赶紧低下头,大口的吃着口中的馍来。等到她吃完一个馍,大部分的女使已经起身离开了,琥珀只好将剩下的两个馍小心的放进袖子中的暗袋里,这暗袋还是琥珀学着刘萤两人缝上去的,想着等回去了继续吃。 将食盒送到尚功局的门口后,琥珀快步朝屋子里走去,因为今日她第二次做的夹纸差不多要晾干了。 前面的一些日子,琥珀三人一直都在讨论到底要用什么布,可几天下来,还是没有结论,琥珀看这个形势下去,怕是一个月都没有定论,到那时怕是鞋的影子都看不到,于是和另外两人商量着说,“我们现在本就才刚刚学,便是做的不好,红姨也不会怪罪下来的,我看,我们不如先做的试试看,有时间还可以多做几双比较比较,比起在这里平白的争论还有用些。” 陈椒和刘萤想着布和线都多,觉得琥珀说的也有道理,也不再争论了,开始动手做起来。 琥珀对于做一双鞋没有任何的概念,前面看到刘萤和陈椒纳鞋底也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可在她看来,布如何变成自己前面纳的鞋底的,她是不清楚的,不知道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问了。好在陈椒和刘萤也不藏着,知道琥珀以前的家乡穿草鞋的多,仔仔细细的给琥珀讲解了一遍。 做鞋的第一步便是做夹纸,所谓的夹纸,在琥珀听来实际上就是夹布,因为它是将一块块的布用浆糊粘起来晒干后形成的。 听陈椒说,做夹纸要一块大的木板,以前她娘做夹纸时都是将木门拆了下来,可这里自然是不能拆门的,最后还是不得不去麻烦姜瑜。好在姜瑜那里本就有一个闲置的木板,是她做夹纸时用的,自然是无偿的让琥珀三人用了。姜瑜不仅借给她们木板,还给她们弄来了一小袋面粉用来打浆糊。 陈椒说她在家中时经常帮她娘做夹纸,所以自然是她第一个做了。琥珀在一旁看着她从头到尾的将夹纸做完,只是在木板上刷上一层的浆糊,然后将一整块的布贴上去,接着继续刷浆糊,再贴一层布,依次差不多贴了四层布的样子,看上去还是挺简单的。陈椒说以前在家时除了最下面的一层,基本上都是用的碎布,不过红姨那天给她们的都是整布,自然便直接用整块的布了。待到几日后夹纸晾干后,琥珀用手摸了摸,很硬也很光滑。 陈椒的夹纸做好后,刘萤也很快将夹纸做好了,琥珀知道这两人怕是在家中也是经常帮忙的,所以才做的如此的快。等到琥珀真正的动手做夹纸时,她才发现原来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那日她弄得满手的浆糊才最后将夹纸做好,可惜最后的夹纸有些不如人意,不知道是不是浆糊没有弄好,整个夹纸厚薄不均,有的地方还鼓了起来,琥珀只好重新再做了一张,今天差不多就可以晒好了。此时琥珀是又期待又有些忐忑,没有等刘萤和陈椒一起走,自己先快步赶了回去。 看到新做出的夹纸,琥珀松了口气,虽然比不上前面陈椒和刘萤的平整光滑,但比起第一次的夹纸来已经好上太多了。 待到她将夹纸放好时,陈椒和刘萤也回到了屋中,看见琥珀拿着夹纸,陈椒走上前看了几眼,点点头,“这次的不错,比上次的要好多了,可以开始做鞋底了。” 三人中以陈椒的速度最快,鞋底已经做好了。前几日琥珀等着夹纸,总是坐在陈椒和刘萤身边看着她们做,看起来也是蛮简单的,不过有了上次夹纸的教训,琥珀不敢肯定的说自己就会做,依葫芦画瓢琥珀还是会的。 鞋样是和针线放在一处的,依着鞋样,琥珀在夹纸上各剪下正反四个鞋底的大致样子。剪下后,将每四个夹纸放在一起,比着鞋样将多余的边边角角都剪了下去,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琥珀才将鞋底完完全全的剪好。她松了口气,抬起头来时,刘萤和陈椒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已经出去打热水了。 尚功局晚上的热水是集中于一处供应的,每个房间能够提供一桶热水,仅仅够用,想洗一个热水澡是不可能的,好在每一个月可以洗一次热水澡。洗热水澡的地方和提供热水的是同一间屋子,每个月初一、初十和二十这三天可以提上一大桶热水在澡桶里洗澡,自然每个人哪天能够洗澡是安排好的,像琥珀她们便被安排在二十这一天。 很快陈椒和刘萤便已经提着热水回来了,三人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搬了一个凳子到床边,将油灯放在上面,三人坐在床头边做鞋边说着话。 油灯的光线很暗,一阵风吹来,灯火摇曳,对于使用惯了电灯的琥珀来说实在是太难受了,一般三人做一个时辰的鞋便睡觉了,再久些眼睛就非常的难受了。 晚上三人一般是这样安排的。在吃过晚饭后,离去打水时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那时一般用来认字和练习写字,等洗漱完后,三人便坐在床头做着鞋,聊着天。 由于夹纸很厚,琥珀学着陈椒她们先在夹纸上用尖细的锥子打着孔,横竖孔沿着布的纹路整齐的排列着,琥珀终于明白以前听到的一句话了,说是十字绣便是来源于做鞋垫的十字桃花绣,现在看来倒的确有些像,难怪前几日看见陈椒在做鞋底的时候还用针线绣出几个简单的花纹来。琥珀自然暂时不敢想如此多的东西,只想学着刘萤那样中规中矩的将鞋底按时纳完就好。 三人说话自然是天马行空的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其实她们能够谈论的东西也贫乏的很,主要是活动的范围就这么点,再远点别说活动不到,就是想听到点消息也难。 陈椒是三人中消息最灵通的一个,每天总能听到点新的事情,在她的多方打听下,终于得到点关于红姨的事情,只知道她原来是在皇后身边,也就是现在的太皇太后身边的,不知道为了何事到了这尚功局的。 “那红姨师傅是得罪了太皇太后娘娘吗?”刘萤问道。 “这就不太清楚了,我问的那个人也不知道的。”陈椒摇了摇头,“反正据说各个宫殿的女使们斗得很厉害的,说不定是被排挤的也不一定的,就说尚功局上面的那些女使们,明争暗斗的也不少,还记得琥珀上次受罚生病的事吧,我听人说每年年底司制司都要弄出点事情来的,总之大家都抢着上位,所以今年年底琥珀你可一定要小心了,别又被牵扯进去了。” “上次的事难道不是意外吗?”琥珀好奇的问道。 “谁知道呢?”陈椒放下手中的鞋,习惯性的看了看四周,才小声的对琥珀和刘萤说,“我听说了,当初那个不小心将衣服弄到地上的杜鹃要去亲宫了呢?说起来,第二天摔倒在地的人也是她吧。” “去亲宫,是跟着前面的那个女使吗?”刘萤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 “应该是的吧,能够去亲宫可是想都想不来的好差事了,大家都说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那位谢罗衣怕是被坑了呢?”越到后面陈椒的声音越小。 “可是。”琥珀想起前几日见到谢罗衣时,杜鹃就跟在她身边,据说杜鹃是拜了谢罗衣为师的。 “可是什么,你在司制司也听到什么了吗,还不快说。”陈椒见琥珀后面停住了急促的催道。 “其实我只是听说杜鹃是谢罗衣的徒弟的。” 陈椒开始一愣,过了一会儿笑着道,“这里面倒是有趣,怕是谢罗衣心中不知是怎样的暗恨呢,竟还收了杜鹃做徒弟。” 琥珀想着瘦瘦小小的杜鹃,总觉得她不是那样有心计的人,“其实说不定真的是一场意外的。” “这种事只有天知道了。”陈椒拿起手中的针线,边做针线活边说,“不过我听人说那谢罗衣是那种眼高于天的人,在司制司里得罪了不少的人,做她的徒弟又总是被她呼来喝去的,那杜鹃怕是早就盼着脱离苦海了。” “我在司制司里听人说了,整个司制司里,谢罗衣制衣刺绣的本事都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也是有眼高于天的本钱的,我听郭楠说,谢罗衣人缘不好归不好,可能做她的徒弟还是很多人羡慕的,因为能学到不少的东西的,而且谢罗衣已经确定了以后会做女吏的,以后肯定是在司制司,司制司里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杜鹃的好运气呢。”琥珀将前几日从郭楠那里听到的说了一遍。 “这倒也是。”陈椒点点头,“就像尹默言,拜了一个女吏为师,司制司里不知多少的女使羡慕嫉恨呢?”说到这里陈椒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猛的抬起头,“琥珀,今日用晚饭的时候你身边坐着一个人的吧,是不是新来的女使,还真有官家娘子的样子呢?” “应该是的吧。”琥珀本也是这样猜测的,“只是只有一个人,不是说有两个的吗?” 陈椒也有些不太了解,“难道只来一个人,也不知道会去哪里干活,怕是会去司制司那边的可能性大些,琥珀,你明天可要多打听点东西回。” 琥珀心想我哪有你那样好的本事,什么事情都打听的出来,含糊的应了一声,三人又做了一会儿鞋,便吹熄了灯,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