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此时住的屋子在竹园最边上,靠近兰园,每日晚上丝竹之音不绝于耳,就算想将其想成轻音乐伴随入眠也没有办法,每日琥珀都是要等到半夜墙那边的噪音停了才真正能够睡着。因为这个原因,琥珀每日都在小木屋里呆的都比较的晚,所以琥珀这个时候回到屋子曾谷半句话也没有问。 琥珀将那竹筒放在桌上,问了问曾谷竹林的事。 曾卉听琥珀提起竹林赶紧问道,“你晚上没有进去吧,听说里面闹鬼的。” “闹鬼。”曾谷的说法与齐王世子的说法完全不同,比较来说,她更愿意相信齐王世子的说法,鬼这种太虚无飘渺了。 曾卉点了点头,“听说竹林里面晚上可恐怖了,里面死过人,一到晚上鬼就会出来将人留在里面陪她的,进去的女使没有活着出来的。里面的鬼一直在叫着,留下来吧,留下来吧,我太寂寞了。”曾谷学着女鬼的声音,将手伸到琥珀的脖子上,没来由的,琥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人朝后退了几步,旁边的桌子勾住她的袖子,从里面带出一个香囊来,琥珀朝地上一看,身上的冷意更重,那香囊恰好是云姨送给她的那个鬼面,平时看没有觉得,此时只觉得非常的恐怖。 此时桌上的竹筒晃了几下,最后也落到地上,萤火虫从竹筒里跑了出来,将整个屋子点的更亮堂了。 “流萤,流萤。”曾卉见了满屋的萤火虫欢快的叫了两声,伸手去碰那些发着光的小虫子。 余琥珀蹲下身子将地上的香囊捡了起来,曾卉则帮她抓飞出来的流萤。 萤火虫也许喜欢黑暗的地方,缓缓的朝外面飞去,速度很是缓慢。琥珀看着它们觉得有些奇怪,这些虫子迟钝的很,为何那位齐国公世子还是抓的那样的吃力呢。 “琥珀,你也快点抓呀,否则都跑到外面去了。”曾卉见余琥珀现在一旁不动,有些着急的道。 “就让它们飞吧,我听说流萤的生命很短暂的,留在竹筒里可惜了。”余琥珀道。 听了余琥珀的话,曾卉也停了手上的动作,走到她身边,“那你还抓它们。” 琥珀心想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嘴上却道,“我本来是想将它们放在屋子里的,是不是很漂亮。” 曾谷点了点头,“也好,就让它们在屋子里飞吧,晚上将灯吹熄了肯定更漂亮,反正也睡不着。”说着她指了指隔壁,“又开始了,怕是要到半夜的。只是你手上怎会有鬼匠的,你肯定不是庸人了。” 琥珀见她指的是自己手中的那个香囊,“你也认识,是一个姑姑送给我的。” “那位姑姑你能介绍我认识吗,肯定是我的老乡,整个邺国只有我们庸人用鬼面的。”曾谷肯定的道,“我在这里遇到的老乡很少的。” “你是庸人?”余琥珀很是吃惊,她以前听陈椒提起过,似乎那位上官将军也与庸人有关系。 “如假包换的,我们这一批七百五十个女使里可就只有我一个庸人的,每五年的女使中也只有一个庸人的。”曾谷很是得意的道,“我可是在一千名小娘子里抽中的呢。” “做女使好吗?”琥珀问了一句。 “当然了。”曾谷说了半句停了下来,半天后才又道,“也许有的地方觉得来虹城当女使不好,可对于我们来说,能够做女使是天大的幸运儿的。我们那里长年黄沙满地,一年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不像这里每日都能吃饱饭,而且还有月俸拿,每个月一贯真的不少了,做的事比我们在家做的还少。”说完好处她继续追问,“那位姑姑呢,现在在哪,也是在尚功局里吗。” 琥珀将云姨的情况同曾卉说了一遍,曾谷听了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只说了一句,“可惜了。” 待到第二天琥珀起来的时候,屋子里剩下的萤火虫已经不多了,地上还落有好些萤火虫,怕是它们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 同曾卉一起用完早饭,琥珀到那小木屋时,齐王妃没有到,不过里面已经站有两个人,正拿着琥珀前面画的画像在看。其中一人琥珀认识,正是那曹八娘,琥珀猜测另外一个怕是就是她的婢女了。 那婢女在琥珀一进来时就注意到她了,在她家娘子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曹八娘回过头来,见是余琥珀表情有些窘迫,仿佛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 “我只是看看,你画的真好。”曹八娘将手中的画放下,赞了一句,在旁边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谢谢。”余琥珀习惯的回了一句,曹八娘脸一红,显然没有想到琥珀会回答,一时找不到话说,呐呐的道了一句,“我说的是真心的。”声音仿若含在嗓子里,听不真切。 余琥珀本要坐下,想起个问题,走到那曹八娘身边行了一礼,“八娘好。” “你认识我。”曹八娘有些激动,她从小存在感就弱,能够记住她的人很少,当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屋里,很少在外面走动。 “我前面见过八娘一次的。”余琥珀回道。 曹八娘似乎是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过了好久她才又说了一句,“我也记得你,你叫余琥珀,我叫曹蕙。”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她旁边的侍女咳嗽了一声,她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脸一红,闭了嘴,安静的坐在那里。 琥珀见那曹八娘低着头坐在那里,手上不停的绞着手中的手绢,那侍女虽是站立于一旁,整个人很有气势,见余琥珀还看着曹八娘,不悦的道,“我家娘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高攀的上的。” 余琥珀一时有些气结,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不再理会,自己回了桌子,开始画起画来。 过了一会儿,琥珀画得正认真,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道,“余琥珀。”她赶紧站起身来,却见一个小娘子站在自己旁边,那小娘子正是齐王妃的贴身婢女,忙问道,“荷依姐姐有何吩咐。” “今明两日王妃有事就不来了,这两日你就自己随便安排了。”荷依将王妃的话带到,看了一旁的两位小娘子,面露惊讶,“八娘怎么过来了。” “我我,我就是来看看。”曹八娘被问的急了,半晌才吐出这样一段话来。 荷依知道曹八娘的性子,也不多问,道了一句,“今日有好几个小娘子到访,其中还有谢家七娘,她算是王妃的半个徒弟,画画画得很好,八娘要不要去看看。” “不要。”曹八娘这次回答的干脆而迅速。 荷依愣了一愣,很快就又换上笑脸,“那就不强求了。” 看见荷依走远的身影,曹八娘刚刚松了口气,她旁边的小婢道,“娘子,今日来的可都是世家的小娘子,平时难得一聚的,机会可是难得。” “蝶衣,我,我,”曹蕙有些为难,“你想去吗?” 蝶衣纠正了曹蕙的话,“是娘子想去才对,娘子我们过去吧。” “可是我。”曹八娘很是纠结,那蝶衣已经将她拉了起来,曹八娘挣扎了一下最后认命的放弃了。 余琥珀看着两人走了出去,摇了摇头,只觉得真是一对奇怪的主仆,仆人比主子还像主子,琥珀只觉得那康王还真是不幸,娶这样一位王妃回去怕是后院不得安宁了。不过这些与她并没有关系,余琥珀简单想了想就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专心的想着自己的素描。 今日齐王妃人不在,余琥珀没有办法将自己昨日的想法实现,她在小木屋中找了找,最后将桌上的笔筒放在了不远处,想画笔筒练练手。 这笔筒是用普通的竹子做成的,还是在霏雨阁时,琥珀同长宁公主简单的提了一下,半天的功夫就做好了。 琥珀仔细的观察着光线的明暗及笔筒的倒影,全神贯注的画着,等到她将画画完,却被自己身旁的一个影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自己身旁站着一个人,“八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同姐姐说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让蝶衣在那里帮忙,我自己先离开休息了。”曹蕙道。 “那你要不要回去休息,或是找一个地方先坐下。”余琥珀也不知道这曹八娘哪里不舒服,问了一句。 曹蕙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很好,只是推脱之辞罢了,我不太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她们说的我都不懂。”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笔筒,问道,“那是什么,是用木头做的吗?” “是笔筒,是竹子做的。”琥珀回道,心中有些好笑,这位曹八娘看来真是出门的少了,连这么明显的竹子也认不出来。 曹八娘的脸立刻红透了,眼睛有些泛红,看起来要哭的样子,琥珀见状好好的反省了一下自己,似乎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吧。只觉得与这样一个太过内向的小娘子相处真是件困难的事。曹八娘安静的走到一旁坐下,也不吭声,余琥珀只看了她一会儿,几次想继续手中的画,最后还是无奈的问了一句,“我可是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