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马车,魏家姐妹才发现齐家母女也在车上。 今日齐雾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散花如意云烟裙,月白的颜色,腰身那里掐的极细,端的是不盈一握,衣袂飘飘,让人的目光忍不住流连。 这样的衣裳,也只有齐雾穿的起来,她身形好,腰身比寻常姑娘家还要细上一些,若是放在魏家姐妹身上,怕是都穿不进去,更别提穿出气质了。 不提旁的,那裙子的料子,正是京城万金难求的云烟绸子,让魏家姐妹看的红了眼。 更何况,千娇百宠的小郡主就窝在齐雾怀里,与她很亲近,身份高贵的长公主对齐雾也是青眼有加,看她的眼神跟看小郡主一般柔和,魏家姐妹见了难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凭什么齐雾哪里都好,连长公主一家都这样亲近她! 但是她们在长公主面前都是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礼貌可人,柔声问了安。 许泠温和的笑笑,让侍女斟了茶,赐给魏家姐妹俩。 旁的却没有多说,只问了她们是哪家的。 魏苑瞧一眼齐雾,道:“回长公主的话,家父是礼部侍郎魏谦,臣女与雾妹妹是邻居,这几日经常在一处儿顽。” 程香笑笑:“这两个孩子这半月跟氤氤一起学画,也能陪着氤氤说说话。” 魏家两姐妹就娇羞的笑笑:“雾妹妹性子好,我们处的来。” 这个时候,若是齐雾能说两句附和的话就更不错了,于是魏家姐妹就把期盼的小眼神看向了齐雾。 可惜齐雾听了这话有些恶心,看也没有看她们一眼,只低头和怀里的赵琲低声说话。 经过这大半月的相处,她自然发现了魏家姐妹是怎样的人,况且她们还姓魏。既然喜欢不起来,齐雾就不强迫自己对她们笑脸相迎,每每在一起学画的时候对待她们都是淡淡的。 魏家姐妹心气高,见到齐雾待人冷淡,自然更不愿意上赶着奉承了,每日都是在程香和齐家兄弟面前装和善,实则与齐雾都不怎么说话,眼下却在长公主面前这样说,也是难为她们了。 她们在长公主和程香面前说齐雾的好话,不过是为了搏个温婉良善的名声,若是能趁机入了长公主的眼,身份可不就水涨船高了,到时京城公子认她们挑,又怎怕寻不到如意郎君。 而此时,见齐雾半点表示也没有,魏家姐妹面上的柔和维持不下去了——方才她们还说与齐雾相处的好,现在齐雾眼都没有抬,让她们觉得被狠狠的打了脸。 这口气自然不能忍,但顾忌这是在长公主面前,魏家姐妹只是不忿了片刻,立马又掩饰了过去,还故作大方道:“雾妹妹话语不多,倒是我们姐妹聒噪了。” 这话就有些不大对味儿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她们是在故意贬低自己,博取同情,好衬的齐雾心肠冷硬。 其实程香这个年纪的妇人,也是从小姑娘过来的,谁好谁歹哪里分辨不出来,这时不过是在长公主面前给魏家一个面子,才没有去计较什么,毕竟齐魏两家毗邻,关系不能恶了去。 长公主就不同了,她聪敏过人,看出魏家姐妹的小心思本不是难事,她又被皇上和太傅大人宠坏了,眼里见到的都是最美好的东西,此时魏家姐妹这般惺惺作态,自然入不了她的眼。 此时再想想这魏家女儿大胆的做派,竟是当街想与她儿子说话,若是传出去了,人家还不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 好在儿子是个高冷的,没理她们。 许泠平素最不喜姑娘家小心思多,本来对魏家姐妹还有两分怜惜之情,此时不免淡了些。 “学画?”许泠把茶盏放回小几上,笑容收了些,又问,“可是罗女先生教的?” 程香点头:“正是,这位罗女先生还是当年您帮着寻的。魏家教画的师傅请了半年的假,两个姑娘又都到了年纪,耽搁不得,我便允了她们每隔一日过来与氤氤一起学。” 侍女煮了新茶,是玫瑰花茶,加了蜜,闻起来就很香甜。 许泠没说话,先端了两盏热气腾腾的花茶,分别送到齐雾和赵琲面前,带着母爱的柔和道:“你们方才吃了点心,怕是不好克化,喝些热的缓缓,我让人放了蜜,正是氤氤喜欢的。” 赵琲和齐雾乖巧的接过茶,齐雾还跟许泠道了谢。 许泠却笑笑:“在我眼里,你与琲儿都是我女儿,还客气什么。” 齐雾娇羞的低头,安静的喝茶,她知道,长公主这是在帮她找回场子,刻意做给魏家姐妹看的。 齐雾心里暖暖的,对长公主府人的感激又深了一分。 魏家姐妹看的面色发白,心里嫉妒的不行,不知不觉快要把手中的帕子攥坏了。 许泠这才又扭头看向魏家姐妹,对着女儿和齐雾才有的柔情收了些,不冷不淡的道了句:“这位罗女先生从前是在宫里待过的,才气过人,你们跟在她身边能学到不少东西。” 说着,她眉心蹙起:“今年琲儿就八岁了,我本打算等今年夏天等她过了生辰就让她与氤氤一起学的,如今瞧着,罗女先生只一个人,怕是看不过来这么多学生,还是罢了,赶明儿我再寻个旁的女先生。” 若说先前魏家姐妹只是有些暗恼齐雾的话,如今现在她们却是半点旁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剩下满心的惊俱。 她们竟占了长公主为小郡主寻的女先生! 一时间,魏家姐妹惊的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冷汗直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长公主因此厌了她们该怎么办! 越想越懵,魏家姐妹互视一眼,都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只打算回府之后,与她们娘亲说不去齐府学画了。 好在这时候,魏家大房的两个堂哥和兄长魏书然来拜见长公主,算是给两姐妹找了个台阶下。 他们只在马车外行了礼,长公主听说是魏家的公子们,也是神色淡淡。 不过魏家兄弟进退有度,与魏家姐妹不大一样。尤其是大房的那两个,看起来礼貌很好。 “你们兄妹今日也要出城?”长公主随口一问。 “回公主的话,婶母身体有恙,臣子与家妹今日要去济盘寺上香,为婶母求个护身符。”魏亓然垂眸敛目,半点也不乱看。 倒是个有孝心的。 许泠没有多问,随意的摆手让魏家姐妹下了马车:“既然你们兄长来了,就与他们一起回去罢,虽是顺路,但我这里没有多大的地方,就不留你们两个了。” 公主的车架,坐十几个人都不成问题。 魏家姐妹白着脸,讪讪的下了公主的车架。 但在众人面前,她们却扯出笑来,努力做出颇为得意的样子。马车里发生了什么,旁人可不知道,她们只用让旁人知道长公主喜爱她们,把她们留下叙了好一会儿就行。 路过赵珩,他还冷着一张脸,依旧是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不过与方才不同,这时赵珩手里多了几个城门口卖的小玩意儿,有面人儿,兔儿灯,画着美人的团扇......好不精致。 赵珩并未下马,他现在想想自己犯的糗事,还有些尴尬,于是便招来一个青衣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于是那个青衣侍卫抱着赵珩给他的东西,送到了长公主的车架外,交给了车外候着的侍女,那侍女把东西送进去之后,笑意盈盈的出来,说了几句什么。 青衣侍卫又回去附耳在赵珩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赵珩眉眼罕见的柔和了许多。 魏茞然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心想:他大约是给他妹妹买的罢。 其实魏茞然不喜赵珩,上一世就不喜他。 上一世赵珩风光的紧,今上宠信他,连新帝登基后,也很重用他,叫人很难不嫉妒。 作为一个男人,魏茞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比不过赵珩,但事实摆在那里,一个是天之骄子,打出生开始,他的一生就注定是顺风顺水的。 而魏茞然,出身上就差了许多,年少时论学问,他比不过赵珩,成年后论谋略、论手段,他也比不过赵珩。 上一世的他太过执拗,做下了许多错事,后来魏家遭难,他更是颓废不堪。 后来再遇见赵珩,这个人把他往死里逼......若不是他侥幸重生,有前世的记忆,怕是这辈子还要被他斗败。 城门开了,长公主的车架先过,逶逶迤迤的一众人,极尽华贵。 魏茞然幽深的眸子紧盯着那辆宝盖马车,他知道,她就坐在里面。 魏茞然挺直了背,他的红衣被风吹起,墨发也飘逸起来,看起来只是个纯善清俊的少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