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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不露机

魏王萧佑明自宫中还府,门人张湘携一众文学清客正就王府新运几块灵璧石品头论足,因魏王雅好文学,天子特允于府邸设文学馆,任其自行纳士,王府门前如市遂渐成常态。一时众人见萧佑明踱步而至,纷纷抽身上前见礼,萧佑明笑应几句,方施施然往内阁走来。    待净手换衣,萧佑明屏退左右,独唤张湘一人入内,自行先挽袖研起墨来。张湘欲要帮衬,被萧佑明婉拒:“雪衣同诸位才子只怕已是说的焦唇干舌,先饮一盏茶再说。”    张湘遂执茶席上一盏清茶,正欲遮袖饮了,忽观得那茶杯釉色粉清,内外均匀一体,如冰似玉,其面又密布薄如蝉翼般开片之纹,如丝如网,美哉天成,不由笑道:“殿下待客之物越发贵重,臣乃俗人,倒是暴殄天物。”    魏王府邸珍奇无数,六福杯工艺虽佳,于王府而言,并无出奇之处,萧佑明援笔笑道:“回头孤送你一兔毫盏,雪衣方知何为天物。”因本朝斗茶之风颇盛,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胚微厚,最为要用,余者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然建窑兔毫盏烧制成品难得,素来为茶家珍之,张湘闻言心内大喜,先作揖拜谢道:    “殿下既如此说,臣却之不恭。”    话说间,萧佑明已将一纸笺递来,张湘接过,只见上面陈列四色礼物,不过寻常文具,粗粗一算至多二十银两。萧佑明起身一面再去净手,一面笑对张湘道:    “雪衣替孤便照此单去备礼。”    张湘将纸笺叠放于袖管,略一思想方道:“今年春闱主考官仍是礼部侍郎卢桐,过几日听闻是卢侍郎四十生辰,殿下可是要赠与他?”    萧佑明回想侍郎那容长马脸,整日不拘言笑模样,不由笑应:“雪衣果知我心,陛下虽已命孤权知贡举,不过历来春闱是礼部分内事,孤至多算作帮衬而已,孤同六部向来交道甚少,六部主官仍多出身北方大族,同东朝素来亲密,孤本苦于如何新辟天地,”魏王忽冷笑一声,“他宫里养了一群蠢货,东朝可谓酒酸不售,眼下压俦一事够他安分守己呆上一阵,陛下向来忌讳所谓风水,雪衣且等着看罢,这一回,最轻也得折他左膀右臂。”    “不错,臣斗胆揣测天心,怕也是这个意思。”张湘道,“詹事府属官,同六部几同出一辙,高门子弟众矣,一个詹事,一个少詹事,仔细算来,皆为先皇后一族姻亲。”    既关涉先皇后,萧佑明眼中忽掠过一瞬刻毒,抚了抚袖口,风轻云淡道:“先帝朝由进士而宰辅的李元超曾言,自己虽富贵过人,平生却有两恨,一恨未能主持修撰国史,一恨不曾娶海内显赫的五姓之女,这话也便是在先帝眼前说了,倘是于陛下眼前,你说陛下当如何作想?先皇后倒为五姓女,陛下便无遗恨?”    张湘略知此桩陈年旧事,遂一笑道:“国舅自青龙三十八年去职离京,清河崔氏一脉纵然仍有子弟供职京畿,东朝所仰仗外戚之势却也可算作式微。”    萧佑明摇头道:“清河崔氏乃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首,本朝宰辅,自祖皇帝至陛下这一朝,崔氏出了十二位宰相。今四位宰相中,崔意如虽出身博陵崔氏,却也还是姓崔,与东朝终是同出一源。”张湘闻言一笑,不以为然道:    “天下第一高门已几经易主,殿下当记得南朝乌衣巷典故,昔年乌衣巷成氏难道不是所谓天下第一高门?如今只怕是衰草没路,堂前连燕子却都不来,成大司马亦不过落得身首异处下场。这世上并无所谓永远的第一高门,殿下倘惨淡经营,”他忽一拱手,“贵妃家中未必不能成天下第一高门。”    此语犹如以石击水,萧佑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听张湘又道:    “况且自陛下承继大统,日重进士一科,臣仍记得十余年前,陛下首次主持殿试时有一语云:今天下英豪,尽入朕榖中矣!何其豪迈!陛下求贤若渴,不看门第,大开志科,岂非千古功业?殿下既已猜透陛下心思,此次春闱,正是殿下吉兆之发端,不过既是如此,殿下缘何轻礼?殿下可知卢侍郎的恩师,乃陛下居东宫时师傅之一?”    却见萧佑明从容笑道:“孤焉能不知?卢桐自视甚高,以清流自诩,师宗祁儒,又曾受业于帝师,时人也多赞其有气节,最要紧者,此人亦常赞东朝。”    张湘摇首叹道:“那殿下岂不是担雪塞井徒用力?”    萧佑明顺他言辞冷冷一笑:“炒沙作饭未必不堪吃,孤这一回既涉春闱,恰逢他大寿倘无心意难免失礼,孤无心结交清流,清流又岂是能结交来的?雪衣只需明白,送他寿礼,切不宜丰,也只有这般,于卢侍郎而言,方更能合心惬意。况且,几件文具,也绝无贿赂之嫌,他不厌烦孤,孤便感激,雪衣可明白孤的苦心?”    他一口道得如此明白,张湘会心一笑躬身施礼道:“殿下如此慧眼,臣折服,想必殿下此举是为他用。”萧佑明笑道:“雪衣何必跟孤作门客语?孤总要依靠卿的。”张湘连连谦辞道:“殿下折煞臣了。”    不成想萧佑明又递过来一张清单,张湘不解,待接过来仔细往下看了,只见上面陈列如下:    天生灵芝如意一柄、血燕十斤二十匣、扬州锦一百匹,书画湖笔四百枝,徽墨四匣湘绣红缎花鸟寿八幅、东绣山水屏四座、祁顾曙钟山春晓图。    礼单不可谓不丰,尤其末了祁人丹青,魏王苦觅多载也不过得其一二,今手笔之大,张湘不免咋舌,奇道:    “殿下这是要赠与何人?”    萧佑明笑道:“钱相去职在即,他这几载可算革带移孔,前一阵已上表乞骸骨,陛下虽不舍,却也体谅他落叶归根之情,待这回贡举过了,便许他南归。”    因国朝群相规制,钱处厚乃本朝几位宰辅中独一早年孤寒者,位列公卿很是瞩目,钱相亦是今上自登基后启用的第一位宰相,其间因丁忧去职两回,守丧期满,仍回庙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可见天心眷顾之深。然知内情者,却仍将此演义追溯至天子幼年旧事上,今上生母出身普通宫人,实因先帝一时临幸而破格迁至才人,今上亦可谓早年孤寒而无援手,失爱于君父,至于如何自宫闱厮杀血路而至大宝,则为后话,钱相亦少年潦倒,而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君臣相对,未必不有惺惺相惜之感,是以钱相得天家厚爱,于时人看来,缘由早已堪透。    张湘亦有所耳闻,却不解魏王此举深意何在,萧佑明见他微蹙眉头冥思,笑道:“雪衣难道不知,我们这位宰辅,服饰玩好、歌姬伶人、诗画古籍无一不好,奢侈过度,向来为人非议,不过因他得陛下青目,是以即便他敢理直气壮云所谓‘人生几何,要酬生平不足也!’狂语,陛下也未曾动他半分,雪衣可曾想过陛下为何如此包容?他去岁便要解职,陛下为何又一拖再拖?且不论这些,此人物欲难餮,孤不过投其所好,更何况,”萧佑明笑笑踱至窗前,隐约仍听得那一众文学请客高谈阔论之音,“孤这里不是有人尚且待哺么?”    “殿下是欲……”张湘陡然醒悟,再联想方才所议诸事,目中倏地一亮,萧佑明却折身于案头取出一卷轴来,正是祁人顾曙所遗丹青,反复摩挲两下,笑道:“割钟爱之物固然疼痛,可孤不得不擅此道,”说着好似思想到什么,那丹青在手中掂量几下,嗤笑接言,“皆云东朝书法丹青登峰造极,今人不过婢婢交誉,不知有夫人,雪衣,你且去准备吧,孤自有布置。”    于是时,皇帝一连因春耕因春闱等事务缠心,又批阅奏呈一整日,颇为困乏,遮袖挡了两个哈欠,方揉着太阳搁笔。鱼怀恩见状,小心过来探看道:“陛下安置罢?镇日熬着,不是长久之道。”皇帝轻咳两声,拢了拢衣,不理会这要听出茧子来的两句,却道:“朕去梅婕妤那里,看看婕妤和吴王。”    鱼怀恩不敢再劝,皇帝最宠者莫过于魏王生母徐贵妃吴王生母梅婕妤两人,然婕妤却素来体弱,十余年前诞下皇子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如此尚得圣眷,亦是罕事,只可作病美人解。    皇帝一面阖目由宫人换衣,一面问道:“太子这几日如何?”    鱼怀恩答道:“太子奉陛下命,不过于宫中读书临帖而已。”    皇帝哼笑:“是么?朕怎么听闻青宫里死了个得他系臂之宠的宫人,太子为此又是致斋又是作诔,可有此事?”    鱼怀恩忙道:“老奴是有所耳闻。”    本以为皇帝要作色发难,不料皇帝却道:“朕险些忘了,他正值青春年华,于女子有些缠绵情意也属人之常情,眼下不是新纳了良娣?朕的这个新媳妇,也是佳人,你去告诉太子,就是为将军之故,不准他怠慢。”    是以话音刚落,又有皇帝直统拱卫司正指挥赵宁求见,待赵宁入殿,鱼怀恩方见他怀抱一物,心底不由一惊,因拱卫司乃皇帝首创,不在司法之内,同京畿百官同宫中皇子同边城藩将皆无半分私交,只对天子一人负责,是以天子不愿司法经手的诸案,皆由拱卫司审定。鱼怀恩揣量半日,心道天子仍将太子压俦一事当作隐秘,但赵宁既怀中抱物,又岂非证据?鱼内侍微微一叹,自觉退至一侧。    果不其然,赵宁恭敬施礼后,便将物证先行呈上讞奏:“回陛下,臣已将此事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人证物证具在,陛下可需亲临拱卫司?”    等赵宁将压伏之物一一抖落眼前,皇帝天颜不由一变,皱眉道:“不必了,朕听你说。”说着却不及赵宁回奏,斜了一眼鱼怀恩道:“去请太子殿下,让他来同朕一道听听。他既还有心思记挂女人,告诉他,此间有更值得他太子殿下挂怀之事。”    鱼怀恩于一时半刻间得天子两道敕旨,犹豫一刹,方忙抬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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