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渝终于知道中秋夜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了。 那天晚上他盯着林菀青的背影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可疑,寻常男子怎么可能有这么细的腰? 他忍不住心尖一颤,热血似要沸腾,难道……? 谁料没过两天,一个叫从桑的男人就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这厮比女人还像女人,姿容秀美,身材苗条,嗓音柔和。更可气的是,他的腰肢只有一尺六,比林菀青的还要细上两寸! 他心有不甘,找“见多识广”的王一鸣问计,“有什么办法可以看出一个人是否易了装?” 王一鸣仰着大脸,认真想了想,“孙二的办法最好,简单、直接、见效快,但是风险太高,一个不慎就成了人人唾弃的下流胚子。其实,男扮女简单,胸前塞两个馒头就行;女扮男才不容易,你想啊,大夏天的胸前的东西往哪里藏?” 李渝听得目瞪口呆,脸红了又红,嗫嚅道:“就不许有胸小的姑娘?” “三弟,”王一鸣语重心长,“你那是不懂女人,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京城贵妇圈以胸大为美,所以暗香阁的玉露膏才会卖得那么贵。连我们家里的那帮傻娘们儿都拿木瓜当饭吃,换做你会好意思顶个平胸到处晃?” 见李渝不语,王一鸣又拿苏想容举例子,“你还记得苏小姐吧,她跟四弟站在一起养眼归养眼,但谁是男谁是女你难道一眼看不出来?” 王一鸣压低声音,“其实想知道男女区别还有另一个更有意思的办法,就看你敢不敢了。” 他随及做了个抓东西的动作,李渝仍是一头雾水。 “呆子,一看就是个雏儿,跟我走。” 王一鸣没好气道。 李渝没想到王一鸣会带他来青楼,只是来了又为什么不进去,而是像个傻子似的蹲在人家姑娘窗子底下? 王一鸣白了一眼,“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面想啥?我可告诉你,哥哥十岁开荤,对女人比对自己还熟悉。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做这么没出息的事呢。” 李渝摇头,他是未经人事不假,但脑子没毛病。 十岁开荤?呵呵,他立得起来嘛他? 李渝抬脚朝青楼走去,王一鸣在他身后急得跳脚,“三弟,你来真的呀?我刚才是逗你顽儿的。我娘说青楼女人会秘术,专门采阳补阴。一滴精十滴血呐,我还是童男子,咱们回去吧……” 李渝凉凉道:“你怕了?还是……”瞟了一眼王一鸣裤裆,“……不行?!” 王一鸣一蹦三尺高,“我这暴脾气就听不了“不行”二字,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让这些小娘们儿见识下什么叫欲.仙.欲.死,死去活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李渝点了十个姑娘,结果什么也没干,净让每个人轮流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走完一圈后,李渝拿出纸笔,照着她们的样子作起画来。姑娘们见他面如冠玉,衣着华丽,举止文雅,又没有架子地替她们作画,还打听她们的兴趣爱好,一颗颗芳心早沦陷不知归处。 崇拜的眼神令旁边正襟危坐的某人酸水泛滥成灾。 一个时辰后,李渝打赏每个姑娘一两银子,拉着哀怨的王一鸣出了青楼。 老鸨在他们身后甩着帕子,依依不舍道,“公子,常来啊~” 妈妈她就喜欢这种人傻钱多、什么都不会的呆瓜。 王一鸣幽怨地看着李渝,老鸨没看错,这家伙就是人傻钱多。二十两银子,只喝了两杯粗茶水,连顿饭都没捞着,更别提摸摸哪个姑娘的小手,他以后再也不要跟这个呆瓜一起逛青楼。 …… 十月初十,太子大婚。 朱颜发愁地看着林菀青,“小姐,你送苏二小姐那么贵重的礼物,为什么不给太子殿下也表示一下呢?” 毕竟太子对小姐的好有目共睹。 “没事的啦,”林菀青不以为然,“殿下不讲究这些虚礼,他日理万机,也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苏家所在的妙豆胡同自寅时便热闹起来。有进进出出送各类食材的店铺伙计,也有忙里忙外布置宴席的家丁仆妇,还有等着看新娘子的街坊和惦记着糖吃的总角童子。 苏想容寅时不到就起了床,舅母伍氏正在替她上头,她边梳边唱: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接下来是开脸,伍氏拿出双股棉线,拉成夹子状,依次在苏想容的额、颊、唇、颏反复绞夹,直到绞得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开脸是件痛苦的事,但再疼也得忍着。因为开脸有说法,寓意新娘子清清白白嫁到夫家;要是哪个姑娘家因为怕疼没有绞干净脸上汗毛,到了夫家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梳好发髻,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唢呐、笛、锣鼓也跟着奏了起来。院墙外有人在喊,“花轿来接新娘子咯。” 接着是一阵笑闹声,有小童拍手唱—— “妹妹乖,嫁秀才,轿轿去,马马来。黄牛黄牛慢慢走,驮回一石白面来。” 苏休德率全家老小在大门口跪接迎亲队伍,迎亲使者高声宣诏,苏想容跪受金册、金宝。苏休德迎使者到花厅用茶,苏想容入内换上成婚礼服,戴凤冠霞帔,叩首拜别郑氏。 郑氏又哭又笑,拿帕子不停拭泪。出了这道门,她娇养十五年的心尖尖就成了天家的,虽近在咫尺,再见面也是遥遥无期。 伍氏笑着打诨,“皇上皇后这么看重咱们想容,姑奶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伍氏说得不错,永安帝的确对太子的亲事很看重,光聘礼就下足了功夫—— 黄金五百两、白银三万两,金茶器一具,银茶器二具,银盆二具,各色缎千匹、全副鞍辔文马二十匹。 郑氏抹泪,正要开口说话,长子走了进来,蹲在苏想容跟前,“妹妹,吉时已到。上来吧,哥哥送你一程。” 苏想容趴到兄长背上,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郑氏,眼里包着泪,说道:“有劳哥哥了。” 苏大郎背着妹妹稳稳地出了内室。 郑氏没有跟出来,靠在伍氏怀里哭成泪人。 到了垂花门,苏大郎将妹妹放下来,哽咽道了声“珍重”,苏想容含泪颔首。喜娘过来替她盖上大红盖头,扶着上了花轿。 仪仗队、鼓乐队走在迎亲队伍最前面,迎亲使者居中,后面跟着迎亲官员、太监、侍卫,会同太子妃仪仗,一行人吹吹打打回到紫禁城,苏想容被送到慈庆宫,李渊正在那里等着她拜天地。 慈庆宫中早已张灯结彩,各殿室都贴了大红喜字,燃上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御路上也都铺了红毡子。 李渊身着大红五爪蟒袍喜服,剑眉似刀入鬓,九翟盘龙金冠衬得他愈发俊朗。他背手而立,平静地看着缓缓走来的人。 “她还没回来吗?” 下属追随李渊日久,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她”是谁,敛眉答道:“没有,乡君还在江南未归。” 李渊笑笑,“小丫头玩心重,不出席太子哥哥的婚礼,也不知道随个礼表示下歉意,你说孤该怎么惩罚她?” 下属心中一颤,竟接不上话来。长乐乡君在殿下心中地位如何,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才不敢胡乱开口惹殿下不痛快。 李渊也没真想听什么答案,自言自语道:“快十四岁了呀,小白眼儿狼……”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谁说二者不可得兼,他偏要将天下和美人尽收囊中。 下属眼观鼻鼻观心作挺尸状。 苏想容身穿大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婚服,头戴东珠镶嵌珊瑚红宝赤金凤冠,一支金累丝红宝石步摇随着她莲步慢移摇曳生姿,熠熠生辉。 李渊朝她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