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时候,落子音一个人呆呆地倚在后院的回廊上。 玉儿捧着一盒点心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她用盒子抵了抵落子音说“夫人让我拿给您的。” 落子音撇了一眼点心,又转过身去,继续趴在栏杆上,默不作声。 玉儿见状,拽了拽落子音说“小姐还吃些吧,夫人说了,您身子弱,吃些甜食好。” 落子音摇了摇头,她望着远处屋檐上轻轻摇曳的灯笼,对玉儿说到:“玉儿,你说,是扬州的花灯节好看,还是这里的灯会好看呀?…” “当然是开封的灯会好看啦……”玉儿说着,从点心盒里取出一块桃酥递与落子音,接着说到“那个什么扬州的花灯,我都已经记不清了呢”。 落子音接过桃酥,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扬州的事儿确实过去挺久了呢... “小姐,听说今天木郎中来不了了呢”玉儿一边帮落子音拍打着身上散落的碎屑一边说,“今天是他的徒弟替他过来...就是那天那个俊俏的小哥哥。” 玉儿显得特别高兴,“刚才在堂屋听夫人说的” 落子音双手垫着下巴趴在栏杆上,回想起三年前在扬州花灯节上,那个面若官玉的公子——应该就是他呢。 三年前,落老爷去扬州讲学,于是全家便在那里过的元宵。 那是落子音第一次出远门。 她一直记着那个在画灯节上主动和她说话的公子,他的语调是那么的温文儒雅,而那,也是她第一次和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说话。 “落小姐身体可好些了吗?” 落子音寻声望去,发现母亲正引着余梦往她这边赶,便靠在那里呆呆地看着。 “玉儿,快把小姐扶进屋,”落夫人看到子音倚在天井的美人靠上,便一边引着余梦进了屋,一边对玉儿说,“这位是木郎中的徒弟,今天是来给我们子音坐诊的” 玉儿口上应着,心里却暗暗地发着牢骚,“夫人还真是唠叨呢,就像谁不知道一样……” 落夫人嘱咐玉儿好生照看着,然后自己便回堂屋打理其他事情去了。 “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余梦故作儒雅的问到。 余梦每每在外人面前总是会表现得异常成熟。 听罢余梦的话,落子音心里有些惊喜,却又有些莫名的担心。 “………” 落子音只看着余梦。 “扬州,对不对?”余梦见落子音没有应声便接着说到。 落子音微微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看来我真的没记错呢”余梦脸上不禁扬起了笑容,“那时候,你的气色好像比现在好很多呢……” 玉儿张大了嘴巴,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原来公子与我家小姐以前就认识呢?” 余梦尴尬地笑了笑,说“偶然见过一次呢,三年前吧” 玉儿惊讶到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她心想“我的天啊……三年前就见过一面,他们俩居然到现在还记着……” 玉儿坏坏地看了一眼落子音。 落子音见状,脸颊微微地泛起了红。 “以前,我家小姐身子虽然弱,可也不像现在这样呢,”玉儿说着说着,音色突然变得消沉下来“就是前段时间,身体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感觉整个人都昏沉沉的,所以半个月前才会昏倒的……” 余梦听完赶忙问到:“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严重的势头呀?” “就是一个月前!”玉儿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那天是小姐十六岁生辰,当时在饭桌上,小姐突然就晕过去了,后来找了郎中看了好久才醒过来的呢!” 余梦听罢,从诊箱中取出纸笔,将玉儿刚才的那番话逐字记了下来。他觉得这可能是个突破点,有必要带回去让苏长风看看。 余梦从身上取出苏长风事先写好的方子递与玉儿,说“这个是我师父给落小姐开的方子,补气血,提神醒脑的,一日服用两次。近来我师父有些事情要办,所以落小姐的病,这段时间就由我来打理了。” 玉儿接过方子点了点头。 余梦又和落子音嘱咐了几句,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公子……”落子音突然叫住余梦,然后问到:“不知公子……是何姓名?” 余梦转过头,笑着说:“余梦,年年有余的余,黄粱美梦的梦!” …… ………… “过了这座落石岭,前方就是梁地了!”车夫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对车里的苏长风说。 苏长风听罢,掀开帘子,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连绵的山峰。 山峰高耸入云,山体险峻陡峭,只有一条窄路蔓延至山谷中,应该是通往山北的必经之路。 “敢问老伯,这山的北面可是以前的梁国吗?”苏长风问到。 “正是。”车夫回答说,“这梁国啊,正是靠着这一道天险,雄踞北方三百年呢” 马车徐徐地行驶在这条宽不过两米的小路上。 苏长风抬头望去,山体就如两把宝剑一般直直地插在马车的两旁。 “梁国十四年前被灭了国”马车夫一面甩着手中的鞭子一边说,“听说当时梁国皇族三千口全部被屠杀了,就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呢。” …… ………… ……………… 苏长风听着车夫给他说书似的讲着梁国的历史,有点不耐烦。 “先生此番前往梁地可是访友么?”车夫见苏长风坐在车里半天不支声,于是转头问到。 “是呢!”苏长风独特的饱含沧桑的声音从车厢中传了出来“我有一位好友住在梁国。” “驾——” 车夫抡起鞭子,猛地抽打着有些疲惫地马,他说,“再行三十里就是出口了。” 前方的光变得愈加亮时,复时数十步便豁然开朗。 “先生,就是这了”车夫停下了马车,指着前方的村落对苏长风说,“那里有一个驿站,您去驿站乘车,然后就能到达您想去的地方了,趁着天亮着,我得赶快回去。” 苏长风从身上取出银两递与车夫,说“劳烦您了,三日后您再过来,我就在这里等您。” 车夫点了点头,然后拉住缰绳缓慢地调转了马车的方向。 他向苏长风挥了挥手,然后驾车朝着来时的方向缓慢地驶去。 马的喘息声夹杂着马蹄的哒哒声渐渐的远去。 苏长风朝村庄的方向望去,不远处有一块石碑,上面写了一个梁字,而另一个国字被刀痕克意的抹去了。 石碑上依旧残留着星星点点早已干透的血迹。 苏长风走进村庄,按照路人的指引找到了车夫所说的驿站。 “去往何处?”驿臣不紧不慢地问到。 “百草楼。” 而与此同时,开封云起客栈的余梦正好将写好的信交与信差,“呐,劳烦您将这封信送往梁地的百草楼” 梁地,百草楼。 “劳烦给楼主通报一声,就说苏长风有事找她”苏长风站在一座高大的石楼前恭敬地对门童说。 “先生,请您稍等片刻……”说完,门童疾步朝屋里走去。 “苏长风?哪个苏长风?”一位长发及腰,头戴金色冠宇的女子惊讶地望着门童。 “他说……是从苏州来的。”门童应声回答。 女子听罢即刻走下楼去,看到正在门前踱着步子的苏长风,赶忙迎上前去。大声的喊到:“师兄?!” 苏长风寻声望去,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师妹……我这次前来是有急事相求”苏长风坐在椅子上对女子说。 “何事,师兄尽管说便是!”女子应声答到“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尽力相助!” 苏长风没有迟疑,他望着女子,眼中划过一丝哀伤,“奉儿,我知道你自幼就喜欢摆弄奇门毒蛊之类,要不是终极散……” “师兄莫要再提此事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女子打住苏长风的话,继续说到,“师兄直接说吧,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苏长风整理了一番情绪,然后说到:“我在苏州遇到一个奇特病人,查不出病因,凭我多年从医的经验……” 苏长风停顿了片刻,继续说到“她应该是中了什么奇门之毒!” “可有什么特别的症状么?”女子问到。 “整日困乏,面无血色,经常昏迷不醒,就算醒了也跟梦游一般。更奇怪的是,脉相居然很健康!”苏长风脸上挂满了疑惑。 女子凝神想了想,然后说到:“难道是…………不……不可能!”,女子看上去极度的惊恐与不安,“明明十四年前就……” 苏长风看着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于是赶忙问到:“师妹……知道?” 女子摇了摇头,然后自嘲般地笑了笑说,“没……没有呢。” 苏长风望着女子,聪明的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师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可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说呢? 她是在担心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