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人,百忙之中打搅您了。” 余梦见曹时进了堂屋,赶忙上前行礼。 曹时向余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太过拘谨,然后命小卒去备一壶茶来。 “余公子今日刚到的京城么?” 曹时紧挨着着余梦边上的椅子坐下,然后指了指他身后的椅子,压了压手。 余梦会意地坐了下来,想要开口问魏子芙的下落,心里又想,会不会显得有些唐突。 曹时看出了余梦的犹豫,起身接过小卒刚端上来的茶壶,给余梦身前的杯子续满了茶水。“余公子应该是为魏氏母女的事儿来的吧?” 余梦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是呢,一直放心不下,所以来地仓促了些,打搅您了。” “诶?”曹时摇了摇头,“不打搅,不打搅,曹某之前答应公子的事儿,怎么谈的上打搅二字呀。” “近来一直忙于科考的事务,未曾抽出空暇来,关于魏家故人的事儿,之前倒是有些线索,却未曾亲自前往调查……”曹时喝了口水,缓缓地说到。 余梦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掩不住的惊喜:“不知曹大人所说的线索是……” “我之前托人去刑部打探过,听说魏家有人被洛阳的一户商家买去,却不知里头是否有你所说的魏氏母女。”曹时似是而非的用杯盖拨弄着杯中的茶水说:“那一户姓于,是当地的一个大户。” 余梦显然有些被这突如其来的线索冲昏了头脑,他没有多加思索,便起身向曹时行礼:“多谢曹大人提供线索!若能寻回魏氏母女,余梦定当上门重谢!” 曹时起身微微地笑了笑说:“也不知消息真假几成,曹某只是尽点微薄之力罢了,若余公子真能找到,也不枉你一番苦心了!” …… …… 门外,曹时再三叮嘱余梦:“余公子,此去洛阳,山高水远,可要多加小心啊!” 余梦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身后,曹时面露一丝狡黠,忽而转瞬即逝。 …… 国子监门外。 “王公子?” 余梦环顾着四周,见看榜的书生已然尽数散去,却未看到王宥之的身影。 “你是在找我们王第一么?”马小楼一脸怪笑地靠到余梦身前。 余梦有些不解,他眨了眨眼睛问道:“王第一是谁……并不曾认识呢。” 马小楼听罢,搂着身旁的三两书生笑作一团。 “就是我们秦淮书院出了名的傻子,王宥之咯。”马小楼说。 余梦白了他一眼,便不愿理会,直朝大街上走去。 “见了他,别忘了给我们带声好,让他千万不要想不开,不然秦馆主的板子会想他的,哈哈哈~”身后传来马小楼的大声呼喊,接着便是一片笑声,稀里哗啦。 …… 大街上不远处的酒肆外,王宥之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呆呆地看着桌上的一碗浓烈的白酒。 “客馆,您这杯酒摆了足有半个时辰了,您倒是喝与不喝?” 店小二肩上搭着毛巾望着王宥之,“您若是再这般下去,路人该以为我家酒里有问题了,岂不是坏了我家招牌么?” 王宥之抬头看了店小二一眼,排出三文大钱,“我是给没给钱?不够我再给你?” “这位公子,我家酒肆并不是缺钱,只是您这般拦在门口,只看着酒却也不喝足有半个时辰,您衣着华丽,路人当以为您是要账的来了,我这生意还如何做呢?”店小二苦着一张脸。 “诶?”王宥之咋了咂嘴:“我发现你这店小二有点喜欢挑事情啊!你是闲的是吧?我喝与不喝与你何干?你快到一边去,我烦的紧。” 就在此时,余梦寻着王宥之,便径直走了过来。 “小二莫恼,我这位朋友有些烦心事儿,他叫这酒是在等我呢。”余梦朝店小二笑了笑。 小二不屑地瞧了王宥之一眼,嘴里直嘀咕:“又不会喝酒,还非要逞强点最烈的……” 余梦把酒推到一边,对王宥之说:“马上我就要启程去洛阳了,你也早些回家去吧,这酒不是书生该沾的东西,莫要再犯了。” 王宥之撅了撅嘴:“本想借酒消消愁呢,谁成想,闻着这味儿,我就下不了口……对了,你说你去洛阳,干啥去呀?” 余梦笑了笑说:“去办点事儿。” 王宥之一下就急了:“你们官家都这么洋腔怪调的是吧?还不知道你去办事呀,啥事又不说……” 余梦见王宥之有些恼了,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寻个从小便要好的朋友,王公子莫要生气。” “朋友……”王宥之死瘫在桌子上“你们都有朋友……就我连一个都没有……身边的人就知道取笑我……” 余梦凑到王宥之跟前,笑着说:“谁说你没有呀,呐,我不就是你的好朋友吗?” 王宥之听罢跟突然来了劲儿似的,“真的啊?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余梦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啦。那还能有假吗……” 王宥之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当然啦,魏子芙那个除外。),他一下就站了起来,朝店小二大喊:“哼!把你的酒拿回去!我才不喝这鬼东西呢!” 说罢,拉着余梦离开了酒肆。 …… …… 望江客栈。 “余梦,虽然我岁数比你大,但是以后我还是叫你哥吧!”王宥之坐在马车上笑着对余梦说。 “那可使不得,你年长,当然是我哥哥,以后我便叫你王兄,如何。”余梦牵着马,面露喜色。 王宥之看上去似乎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点头应允。“那么,余贤弟,日后可要来我们扬州玩哦。” 马车咯吱咯吱地远去时,余梦远远的望着这位心智似乎很不成熟的富家公子。 王宥之从车厢中探出脑袋,直向他用力的挥舞着手臂,余梦立在原地,微笑地看着。 …… …… “余梦!”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余梦回头看时,一脸的惊喜。 “苏哥哥!”余梦笑眯了眼睛,直望着马背上笑脸盈盈的苏长风。 苏长风跨步下马,执着缰绳走到余梦跟前儿。 “师父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苏长风对余梦说:“怎么?牵着马准备回苏州么?” “不是呢,”余梦回答道:“曹大人说魏子芙和柳阿姨可能在洛阳,所以……我打算过去看看。” “这样啊。”苏长风微微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和你一起去洛阳一趟,也能有个照应。” 说罢,两个便蹬着马镫,一个跨步骑上了马背。 随着一声鞭挞,两匹高头大马迅猛地朝洛阳奔去,几名随从骑马紧随其后。 …… …… 应天府,应天书院。 “曹山主,恭喜恭喜!应天书院此番得此佳绩着实可喜可贺呀!”柳管事拱手对曹知路说。 “喜在何处?”曹知路显然还未知道榜单的事情。 “曹山主,今日京城来报,今年会试应天书院一百门生无一落第,而且包揽了前二十啊!”柳管事言辞中挂着激动。 “哦?”曹知路闻言,脸上的笑容不禁荡漾开来:“如此佳绩,确实大快人心啊!” “是啊,曹山主,此番会试,应天书院可算是三分天下有其一啊!”柳管事说着,便给曹知路满了一杯茶。 曹知路一愣:“三分有其一,何来此说?” “大人有所不知,今年会试录取三百人,我们应天书院占了一百,这可不是三分之中占了足足一成的数嘛!”柳管事说的眼睛直放光。 曹知路突然觉着心中兀的一震,一向机智过人的曹知路,心中很清楚历年会试录取都是两百人,当朝自立国以来从未有变。此番破格录了三百人,让他蓦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大人可有信来?”曹知路语气中透着严谨。 柳管事被曹知路这番情绪的转变弄得有些摸不着脑袋,他愣了愣,然后说:“未曾听过他的消息呢……可能因为避嫌,这些天不方便与外界联系吧。” 曹知路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暗自盘算着。 周不全泄题之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然而整个书院里,却只有他一人知晓。 当初周不全密信告知试题,是在考前十日。曹知路拿到密信便特地加了许多不相干的点放在一起,指与门生细看。所以,泄题之事就连考生自己也不曾意识到。 “你先退下吧,准备一下给考生接风的事宜。”曹知路心事重重地说。 此时的曹知路如履薄冰,只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感到极度地不安。 为了书院的存亡,将一百门生的前途作为筹码全部赌上,以前他觉得值,然而此刻,他却开始变得犹豫和慌张。 身后的中堂上,是一幅挂了近百年的孔子画像。曹知路只默默地看着,心中百感交集。 “千万不要出岔子!”曹知路心中默念着,他闭着眼睛仿佛预感到一丝杀机渐渐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