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三日，边境遭遇首场败仗的消息便像插了翅膀似的飞遍了朝野。三千精兵覆灭一夕，主将失踪，原本大好的形势瞬间一百八十度翻转，朝堂上下议论纷纷。 “臣有事启奏。” 高坐龙椅之上，明哲将殿中大臣各异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挥挥手，说道：“准奏。” 出列的是兵部侍郎，一拱手：“玉水关军情传来，姜罗人在呼然河下毒，坑害我大雍三千精兵。臣请旨，再派援军赴边疆，助玉水关守将攻打姜罗，寻找顾将军，肃清敌军，将西域并入我国疆土。” 明哲点头：“有理。” “是要肃清敌军、壮大我国疆土不假，可是寻找顾将军……”文官队伍中突然传出一声嗤笑，嘲讽之意不加掩饰：“吴大人，你就不怕是坏了顾将军的好事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名瘦小的男子从文官的队伍中走出，先对龙椅上的明哲一礼，然后才转向吴侍郎：“我的意思是，今日大雍战败失踪的局面，说不定就是顾杉和一手策划的结果！” 朝堂上一片哗然，明哲深深地皱起了眉，斥道：“李卿休要胡言，若是再说这种无证无据的虚话，朕便要治你的罪了！” 李姓官员是大理寺丞，闻言立刻对明哲深施一礼：“微臣不敢于朝堂之上胡言乱语，只是对此事有许多不解，想要诸位同僚代为解惑罢了。”见明哲默许，才起身站直，望向吴侍郎，道：“吴大人。” 吴侍郎没好气地回道：“什么？” “世人皆知顾将军出身将门，从军多年，勇武无双，带兵杀敌，少有敌手……”说了好长一段话都是在夸顾杉和的，见吴侍郎眼中出现疑惑，李寺丞话锋一转：“如此英雄人物，为何会败在小小一个姜罗手上？我可是听说，在此之前，其他将领带兵攻打五邦盟时，都不曾有过败绩啊！” “这、这……战场上变化万千，岂能如此推断？” 听出吴侍郎并不善于言辞，李寺丞冷冷一笑：“变化万千？的确变化万千，普通将领能胜过五千、胜过一万外族，偏偏赫赫有名的顾大将军败在了区区数百姜罗骑兵手上，确是件难得一见的奇事！” 吴侍郎反驳：“那是因为姜罗在呼然河下了毒，将士中毒后失去作战能力，这才导致全军覆没，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一句全军覆没，那么顾杉和呢？”抓住了话柄，李寺丞马上加以发挥：“搜遍了附近一带，都没有顾将军的尸体啊，顾将军是到哪里去了？还是，任务完成，所以到五邦盟那里去了呢？” 众臣哗然。 “李大人言下之意，莫不是说顾将军通敌叛国？” “不可能吧？顾家追随先皇多年……” “唉，知人口面不知心。” “之前不是还跟长公主有婚约吗？如今……” “放肆！”一名年迈的军机大臣喝道：“无凭无据，休要血口喷人！” “老大人息怒，下官知朝中武官大多都与顾杉和有些情分，但此等大事，可含糊不得。”李寺丞假意安抚着，却将顾杉和与朝中武官推入更不堪的境地：“恕下官直言，此仗败得蹊跷，主将又离奇失踪，实在……不得不令人多想。”回身面向明哲，一拱手：“故此，臣请皇上下旨彻查此事，彻查顾杉和！” “皇上，万万不可啊！”以兵部尚书为首的武官纷纷阻止。 朝堂上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够了！” 看着乱糟糟的朝堂，明哲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感。霍然站起，不耐地一挥手，冷声道：“无真凭实据，朕是不会相信的。退朝！” 朝中有人弹劾顾杉和、皇帝愤而退朝一事很快便传遍了大雍京中的贵族圈子，顾家人也接到了消息，当天下午，顾家小姐便忍不住入宫求见长公主。 “长公主，顾家小姐求见。” 望着明月憔悴的脸色，小满忧心忡忡：“长公主……” 多唤了几声，明月才回过神来，呆呆地望向宫门：“顾家？”眼中是深深的疲惫，反复咀嚼着“顾家”二字，半响，才道：“顾家……舒棠来了？” 小满点点头。 无力地挥了挥手，明月接过小宫女手上的帕子，擦了擦脸：“传。” 因着某些原因，顾舒棠从来都不喜欢到皇宫里去。除了某些不得不出席的场合，这次还是数年里的头一回，顾舒棠主动入宫，求见长公主。走在相似的路上，心境却与过往大有不同。 低头走着，被小太监领着进了明月宫中，顾舒棠纳头便拜：“参见长公主。” 说起来，这还是头一遭对明月行这么大的礼。 “你这是做什么？” 这不是小姑对嫂嫂的礼，而是臣下对长公主的大礼。 “快起来！”明月也被她惊着了，连忙去扶她起来：“我们之间，何须讲究这些虚礼？”那是顾杉和的亲妹子，又有着小时候的情分，往日顾舒棠不曾行过这样的大礼，明月也不曾计较过。 “姐姐。” 被扶起来的那一瞬间，顾舒棠眼中马上泛起了泪。她第一次向明月行这么大的礼，心中觉得委屈，又觉得丢脸：“我、我……”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脾气，顾家姑娘从小便倔得很，将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从来不肯对人示弱，尤其是在明月面前，更是要面子。今天难得主动入宫，还恭恭敬敬地给明月行了个大礼，竟然有了些许悲壮的意味。 明明自己方才还浑浑噩噩的，此刻见了顾杉和的妹子，明月又不得不撑起来，收起自己的软弱，转而安慰着别人：“来，先喝口茶。” 见顾舒棠突然入宫，又行了这么一个大礼，明月已经猜到她的来意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明月亲手将热茶递给顾舒棠：“顾杉和有你这个妹子，也是他的福气。”顾家这位姑娘，平时虽然爱耍小性子，看似是满身的小姐脾气，但为了自家兄长，却甘愿放下尊严与身段：“别哭了。”这头磕得实诚极了，额上迅速红了一大片。 喝一口温热的茶水，顾舒棠稍稍冷静下来，轻声说：“我哥哥他不会叛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