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可怎么办呀?” 与此同时,京中的顾府却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望着亭子里哭得泪水涟涟的自家姑娘,珠儿一脸的不知所措:“姑娘快别哭了,赶紧想想办法是正经啊!”如今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哭也不能解决问题。要是真的让老家那群人的算计成真的话,非但是俞青荇,连她这个贴身丫鬟,也绝对讨不了好。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不然、不然去庙里剃头做姑子好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怕被逼婚!” 拿起帕子擦眼泪,俞青荇心中有怨,气话越说,心中郁结越甚:“如今祖母连人家的聘礼都收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样样都齐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今天早上见到老家来的姑姑时,俞青荇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了。 前些日子就听到老家的消息,说是想将俞青荇说给一个土财主做填房。那土财主根本就能做俞青荇的爹了,甚至乎,他家的儿子也不必俞青荇小几岁、再过几年,也能说亲了。这么一个老头子,却要媒婆给他说一个能识文断字的小姑娘。但凡能让家中姑娘读书的,都不是什么缺钱的人家,自然不肯将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的,只有这老俞家,看上了老财主的家财万贯,急着赶着要将俞青荇嫁过去。 “这么急着要卖女求荣,怎么不先卖她身边的青儿容儿?”俞青荇一边哭一边吗,说的是她姨娘生的两个姑娘,大的叫青儿,比俞青荇还小的一点,却早早说好了人家,等过两年就要嫁过去的。 原本想着,来到将军府,老家的人应该也不敢做得太难看。没想到,一听说老财主不想等了、有意娶个外地的姑娘,姨娘立马就急了,在她爹那里吹了好几天的枕头风,终于让俞家人答应了此事。 从老家来的那位姑姑是俞青荇他爹的大妹妹,丧夫后又回到了俞家,靠着俞家的财产过活,自然巴不得俞家多个进项。揽下了到京城接俞青荇的差事,一进门,便要俞青荇跟她回去。 “青荇丫头,家中长辈心疼你,才给你说了这么个富贵人家,若换了别人,哪有这么好的事啊。”俞姑姑扭着肥胖的身子坐进了宽大的太师椅,又牛饮了一大口茶水:“你就别在闹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明儿就跟我回去吧。” “难道姑娘要就此认命?”珠儿也觉得惶恐,她在京中待得好好的,根本不想回老家。若俞青荇真的要嫁给那老财主,她也得跟着回去:“这次回去,可就再也走不了了啊!” “用你说!” 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俞青荇恨恨地说着:“我死都不回去!想用我的婚事来换银子?没门!” 听俞青荇似乎没有打算认命,珠儿也悄悄松了口气,又问道:“那姑娘……” “见过表姑娘。” 前头忽然有个小兵出现,见到亭子里的俞青荇,特地上来问安:“表姑娘安好。”这是将军府,除了一般下人,也有一小队兵丁负责守卫和门面。说是小兵,其实都是有军衔的,但不高便是了。 这些守卫平时也真的是只负责守卫,少有出入后宅,也少跟这些主子问安,都是留在外头,老老实实的看守。像今日这样特地上前问安,实在少见。 “表姑娘怎么了?” 见有人来了,俞青荇觉得羞,也不顾上哭了,连忙别过头去,拭擦着脸上的泪痕。 然而,偶尔看见俞青荇双目红肿、满面泪痕,小兵竟一脸紧张,接连前进了几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有谁欺负了姑娘?姑娘告诉我,我替姑娘出气!” 珠儿挡在俞青荇面前,喝道:“喂喂喂,你干什么?退后点,别冲撞了我们家姑娘。” 小兵满脸尴尬,依言后退了几步,却没有离开。 整理好仪容,俞青荇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转过身来。见那小兵还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目露关切,不禁觉得奇怪:“这位……” 被年轻姑娘细细打量,那小兵的脸顷刻便红了,挠了挠脑袋,笑着说:“我叫柱子,在将军府当差。”见俞青荇一脸疑惑,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慢慢地低下了头:“姑娘贵人事忙,不记得我也是正常。只是姑娘的救命之恩,柱子绝不敢忘,时时刻刻,都想报答姑娘……” 救命之恩? 仔细打量着这小兵,俞青荇仔细地搜索着记忆,觉得这人好像真的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了。心中忽然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俞青荇温言道:“我当然记得,原来你叫柱子。”见柱子一脸惊喜而身旁的珠儿满脸疑惑,俞青荇又道:“不过,我这丫鬟不知道你的事。这样吧,你告诉她,我是如何救过你的,好叫她知道,你不是坏人。” “是!” 说起来,原来已经是小半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俞青荇还在入京的路上,偶尔遇见路边一个失了盘缠、饿得奄奄一息的人,于是给了他一些吃食,后来又给了他一串铜钱当路费,而那人正是柱子。当时柱子是回乡探亲,返京的路上丢了包袱,在这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饥肠辘辘的实在是走不动了,眼看着就要饿昏在路上,忽然有一个年轻姑娘给他递了块软糕。 有了那包点心和那串铜钱,柱子才能撑到京城。后来在将军府当差,偶然遇见了俞青荇,得知她是将军府的表姑娘,心中欣喜,却又有些莫名的失落。没想到,今天进内宅送信的时候,却在亭子处碰巧遇见了。 “一直想报答姑娘,只是还没找到机会。”柱子对着俞青荇长长一揖:“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听完柱子絮絮叨叨地说完他的故事,俞青荇努力想着,似乎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记忆:“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见你面黄肌瘦、风尘仆仆,如今竟是大不一样了。” “也是托姑娘的福。”听见姑娘的温声软语,柱子脸上又红了几分,却又见对面的姑娘眉头深锁,不由得多问一句:“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 “我说你这人,问安便问安,我们家姑娘做什么,有你什么事?” 见柱子说完了话还不肯走,珠儿皱着眉,忍不住说了他几句,想把他赶在。 “珠儿。”叫住了珠儿,俞青荇冲她摇了摇头,一脸不赞同,又冲柱子笑了笑:“我的丫鬟不懂规矩,你莫要放在心上。”心中又有计划成型。 柱子连忙摇头:“不、不会。” “的确是发生了些事,让你见笑了。”幽幽地叹了口气,俞青荇低低地说道:“此事还要从数月前说起……”三言两语间,又将老家逼她嫁给老财主做填房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知道什么时候,柱子已经坐到俞青荇对面不远处的凳子上了。 “实在令人气愤!”一手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柱子满脸愤愤之色:“怎能不顾女儿的终身幸福、卖女求荣呢?” 见柱子脸上有不平之色,俞青荇心中暗喜,眼珠一转,又道:“今天一大早,老家的姑姑便到将军府来找我,说老家的长辈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连聘礼也已经收了。这次来,便是要带我回去成亲……”一边说着,心中实在悲愤,泪水又簌簌流下。 “姑娘……”美人流泪,这一幕看得柱子心中大为不忍,想伸手为她拭泪,却又不敢逾矩,只能远远地坐着。 稍稍擦了擦面上的泪水,俞青荇勉强一笑:“罢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说到底,那是我的长辈,我的婚事,自然是要被他们操控的……” “姑娘何不禀明老太君?”听罢,柱子不免心疼,忍不住叹息,又建议道:“老太君是姑娘的外祖母,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姑娘落入火坑。”柱子的话很有道理,家中长辈不慈,大可向势力更大的外祖家求救。 然而,俞青荇根本就不信任所谓的母亲娘家。 刚来时或许还期待过那点亲情温暖,但很快,俞青荇就发现,顾家根本就没有人真心对待自己。顾家老太君镇日吃斋念佛,从来不带她出席各家宴会,害她在京中数月,却连人都认不全,更别说留意到什么好亲事了;至于顾舒棠,给她介绍的尽是些小官小吏,分明就是不想让她嫁入好人家。 再说了,要寻亲事,何须如此周折?府中本已有上好的人选,顾杉和才貌双全,若一早将她说给他,又怎会生出那么多是非?可惜,顾杉和没了,老家的人又来了,事情迫在眉睫,顾舒棠思前想后,竟然想出了个迂回的法子。 反正她现在也嫁不到什么好人,与其被老家的人卖给老财主,不如做顾杉和的未亡人,巴上了顾府这棵大树,先躲个一两年,再借顾府的声势做点什么生意。再过几年,想必顾家人也不好要她一个表小姐为个死人守一辈子,到时候再找个老实的嫁了便好。 挑剔地打量着眼前的柱子,俞青荇想着,若这小兵过两年升官发财了,倒也未尝不可。 打定主意,俞青荇又换了副表情,娇弱地垂下头:“不是我不愿找外祖母她老人家,而是……我有难言之隐。” 柱子一脸不解。 “我、我……”俞青荇挣扎了一小会,招手唤柱子过来:“你附耳过来,我悄悄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