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两句听着耳熟，宋姣妍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况且她也不能确定自己听着的究竟是耳熟或者是她根本就听错了，这事情于是便被她轻易放过去了。　　　　她不怎么纠结这件事情，于是在半个月之后忽然闹出个事情来的时候，倒是大吃一惊了。　　　　.　　　　这一日宋姣妍和罗方一起从京都印社回三桃李街坊去，刚一进仙居社，便见着袁树和叶幺一起正在一楼和人说话，并且表情凝重严肃。　　　　他们俩向袁树叶幺打了招呼，然后便往楼上去，也没在意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等到上了二楼，才觉察到了文曲部这异于寻常的蠢蠢欲动的骚动气氛。　　　　“是出了什么事情？”在位置上坐下，宋姣妍便问旁边的谭晓。　　　　“楼下是风宵社文曲部的老大。”谭晓说，“来找幺姐和树哥说个事情，说是我们社的腊月哥哥涉嫌抄了他们社飞蛾的话本。”　　　　“呃？”宋姣妍愣了愣，倒是没想到自己仙居社会出了这么个事情。　　　　几乎是立刻地，她就想起来当初雨铃霖的那一出，只不过那时候雨铃霖是直接就让自己的拥护者闹到了云中社去，后来闹得热闹，把云中社也好仙居社也罢都弄得灰头土脸，但最后就突然宽宏大量了一番，就不了了之。　　　　但这次风宵社先找上门来，那就意味着并没有闹大，先是要通过书社之间沟通了？　　　　宋姣妍正琢磨着这事情究竟会怎样的时候，又听谭晓道：“这个事情挺……挺不好说的，腊月哥哥很久没有新作品啦，这次说的那个话本还是前年上半年出的呢，就是叫《混进东厂做太监》那本，去年上半年就完结了。但飞蛾那本《武林高手》特别长，到现在也还没写完。”　　　　“那是怎么抄？”宋姣妍疑惑问道。　　　　谭晓道：“我听了一会儿是这样的，这俩故事之间没什么关系，主要内容也不一样，但是腊月哥哥用了很多飞蛾的《武林高手》那本里面的描述性语句，比如气候描述，心情描述，服装描述，这种。”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因为《武林高手》这本巨长无比，现在已经写到了快三千回，腊月哥哥用得特别分散……所以大家一直都没发现。”　　　　“……”宋姣妍无话可说了，谭晓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就说明了风宵社拿出来的证据的确是板上钉钉无法辩驳。　　　　一旁罗方倒是笑了一声，道：“看来那天焦焦和我一起去风宵社听书的时候听到的那段重复的，就是这么个由来了。”　　　　“嘿这个事情还真是……挺巧合。”谭晓仿佛是在自嘲，“我们最近不正好在做之前已经完结了的话本的展示，本来腊月哥哥这本已经完结了很久了都没人记得了，然后最近翻出来重新说，恰好风宵社那边在重温《武林高手》那本中间一千到两千回的部分……这才巧合地被人发现了。”　　　　“那要怎么办？”宋姣妍问。　　　　“不知道，树哥和幺姐不正在下面和风宵社聊么？”谭晓摊手，“反正这个事情，假如腊月哥哥不出来说什么，飞蛾那边未必会理，风宵社那边遇到的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一般也不怎么追究。”　　　　“也不是不追究。”旁边金露露起身倒茶喝的时候过来接了一句话，“他们社一般直接要银钱赔偿就完事了，懒得打官司的那种。”　　　　“那也挺好？”宋姣妍不确定地问。　　　　“赔钱这种事情，也得看对方乐不乐意赔了。”金露露道，“要是腊月哥哥不乐意赔，那就得靠我们和风宵社慢慢谈了。”　　　　“如果他不愿意赔，那？我们赔？”宋姣妍更疑惑了一些。　　　　金露露想了想，道：“一般来说都愿意用钱解决问题，谁也不想自己身上背个污名的，对吧？”　　　　.　　　　此刻金露露说的是大多数文士的想法，大多数文士都爱惜羽毛，不会想让自己的名声受污。　　　　不过他是没料到腊月哥哥并不这么想——或者说他不在意名声。　　　　就在袁树和叶幺已经和风宵社说好了要怎么让这件事情用银钱解决的时候，腊月哥哥自己跑到了风宵社的台子前面来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　　　　.　　　　“实在太抱歉，在这里占用了大家听话本的时间。我是来为了我的行为道歉。”他在人群面前这样说道，“我是腊月哥哥，也是《混进东厂做太监》的作者，这篇话本涉嫌抄袭了飞蛾作品《武林高手》中的部分描述性语句，为此我特别惭愧愧疚，所以今日在这里向飞蛾还有所有飞蛾的拥护者们道歉。”　　　　这样的话说出来，让风宵社的人还有那些等着听话本的人都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声音。　　　　“我已经联系好了仙居社，后续会把这篇话本进行修改，所有的内容都会重新删改之后再发布。”他继续说道，“并且后续如果产生了鲜花榜的收益，我也会全部给予捐献出来，用作慈善，改善京城所有贫困人士的生活。”　　　　继续听到了说要用作慈善，人群中便已经开始产生了一些些不一样的声音。　　　　“当初我写《混进东厂做太监》的时候年纪还小，很多地方都不懂得应当怎样写才更加贴切，飞蛾是我特别喜欢的文士，所以我无意中使用了飞蛾的描述性语句，这是我年少无知的过错，希望大家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他继续说道，“今后我一定会坚持所有的文字都自己亲自写下，不会再犯同样的过错。”　　　　.　　　　这一番话最终还是让人们开始产生不同的看法。　　　　一部分人觉得可以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来对待腊月哥哥，毕竟他看起来的确年轻，脸嫩。　　　　一部分人觉得他惺惺作态，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声更响亮。　　　　.　　　　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对袁树和叶幺来说，则是风宵社的人再次冲到了仙居社来拍桌子冷笑。　　　　“这件事情我们是愿意大事化小的，既然要这么高调处理，那我们就高调到底了！”风宵社的小程冷哼道，“飞蛾也说了，这个事情既然你们腊月哥哥想踩着他上位博同情，那就别怪我们直接把这些证据张贴出去，赔偿我们不要了，弄得你们腊月哥哥还有仙居社没了脸皮痛快一场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事情面前，袁树是无可奈何的，他已经叮嘱了腊月哥哥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一切都交给书社来解决，最后还出这样的事情，他能怎么办？　　　　叶幺则是赔着笑对小程道：“这个事情还远远没有到这样地步，我们现在都是北方书盟的，也没必要闹成这样。我这边会先让人把腊月哥哥所有的作品都下架处理，今后都不会再给他任何上架的机会。至于他在你们那边说的话，你们尽管冷处理就是了，我们这边会尽量控制住言论，只要过两天，这事情自然就淡下去了。”　　　　小程看着叶幺。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叶幺表情诚恳，最后便只勉强点了头，道：“看在你们这么多年说话算数从来没有骗过人的情况上，我就再信你们一次，如果压不下来或者腊月哥哥还要蹦跶，就别怪我们不给你们面子了。”　　　　.　　　　小程气鼓鼓地走了。　　　　叶幺和袁树无可奈何地对视了一眼，也往二楼去。　　　　“还是我亲自去一趟，跟腊月哥哥说好利害关系。”叶幺想了想，最后这样说道，“他恐怕是没有把你和金露露的话听进去，还以为只是个小事情了。”　　　　“也只能这样。”袁树叹了一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小事情？他之前又不是没见过。”　　　　“那不是见着雨铃霖之前闹过么，有样学样。”叶幺摇了摇头，“或者是他觉得可以以情动人，毕竟当时年纪小呢！呵！”　　　　.　　　　这件事情果然就如叶幺所说的那样，压着几天不许人说，便也渐渐少了人去讨论，渐渐淡下来。　　　　宋姣妍最后是从袁树那里得知了最后的处理结果。　　　　“还能怎样？不就是乖乖听话了。”袁树语气中带着烦躁，“他自己也知道，如果把证据都贴出去给人看，他也不用继续写了，所以就只能听话。”　　　　“那他之前说要做慈善呢，还做不做？”宋姣妍的关注点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了一些。　　　　袁树顿了顿，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等会儿去和幺姐说一下，这个慈善的事情既然他说出口了，就老老实实去做，否则的话将来被人挖出来发现他信口开河，那还有乐子了。”说完，他也就起了身，去叶幺屋子里面去了。　　　　.　　　　很多事情，看得多了也就觉得淡下来了。　　　　第一次听说雨铃霖被抄袭的事情时候那种热切关注，到这一次听说了腊月哥哥抄了飞蛾时候的旁观心态，宋姣妍头一次感觉到很多事情一旦看多了就开始麻木的心态。　　　　罗方拿着张纸从一楼上来，向宋姣妍道：“刚才汪垚垚差人送来的，他们想了一些要推动叠叠书生和二门管家那两套话本的法子，说是让我们看看，过两天和他们商量讨论一下。”　　　　“树哥刚去找幺姐了。”宋姣妍指了指叶幺屋子的方向，“等树哥出来我们再说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