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谁和岩格是一个考场?昨天闪了一面,今天一天也没有看到他。”过了一会儿,冯清水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来回看了一下两边的他们两个问。在二年半的跑校生涯中,他们的队列基本保持不变,总是右高左低,横列一排,武学兵和武荷香按次就位地分行在冯清水的两边,刚开始那会儿人小,武学兵和武荷香是近亲,总有一种不愿挨着的心理,冯清水自然也就成了兄妹二人心理上的中和剂。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这种模式的固定行进队列。
冯清水之所以提起岩格,这就更是自然。岩格是武学兵他们班里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是个子最小的一个,和武学兵站在一起几乎才到武学兵的腋窝下,劳动的时候,老师总是把他编到女生的行列,为此,初中一届的同学们经常会拿他取笑一下,就连下一届的同学也会不时地欺负他,自从武学兵给他做了一回主后,那种受人奚落的局面才彻底得到了扭转,特别是初一下半学期和武学兵调整到一个班后,他的人格才彻底得到尊重。为此,岩格的母亲还特别到班主任老师那儿感谢过武学兵,这是老话不提。
使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高一矮的校内形象,不,应该说是威信,会在一年后彻底得到乾坤颠覆,神州翻转,来了个虎猫换位!
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是武学兵变矮了?答案肯定不对,只有不长高的,哪有越长越低的?难道说是岩格在一年之中像雨后春笋那样,一下长成了巨人?国家尚且如此贫穷,哪有好吃好补的营养品,能使一个身材矮小的孩子在一年之间就陡然拔高的?这也使人不足为信。
随着教育制度的改革,国家对学习成绩的重视,武学兵在不知不觉中被淘汰出局,而一个在前一时期备受欺辱和藐视的岩格却在默默之中稳步上进,成绩一度排在两个初中班的前列,特别是进入中考最后冲刺阶段,完全稳坐榜首,无人敢于匹敌。紧随其后的也就是冯清水了,每次的考试成绩,尽管是前二名,但分数还是与岩格差下来一大截。往日的岩格成了第一次即将中考的明星,老师们对他另眼相看,倍加呵护,就像披上了金纱一般,举校属目,金光灿烂。而武学兵却因成绩的跌落,失去了往日的荣光,一个大个子在不知不觉中从老师同学关注的视线中隐退。他们的威信在悄悄中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冯清水提起这个名字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绝非偶然。
武学兵听了冯清水的话以后,没有立即作出回应。
武荷香和他们一个班,平时有这个岩格的成绩在那儿压着,老师把他捧成了学神,使她多少在羡慕中有点压力,其实这种压力不光是对着她的,何尝又不是对着全毕业班的,全初中的?再加上那个岩格平时只知道学习,一副老道深沉,书呆子的样子,女生们几乎不和他多说话。武荷香天生就很少和人主动说话,何况是男生,还是个让人看上去死气沉沉、其貌不扬的男同学。在武荷香看来,即使他的名字每次都挂在榜首,也总觉得怪怪的,就像那个名字不是他的一样。更使她愤懑和厌烦的是到了后来,竟偶然听有人把他和她无中生有地配成了一对!更好笑的是,配对对的理由竟然又会是“才子配佳人”!岩格是全年级学习状元,武荷香是校花,自然是绝配!这使她无法接受,更感到委屈和苦恼,怎么会和低自己一头的木头疙瘩配成一对呢?这不是存心糟践人吗?为此,她抹过不少眼泪,缺过好几天的学,谁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中考的临进,复习冲刺的紧张,那种苦恼也就渐渐淡化了,现在再次听到冯清水提起他来,那根敏感的神经还是被无意中触了一下:“和我一个考场。”她还是说了出来,说的时候声音很低,目光却抬得很高,她的表情似乎是说,那又怎么样?
“他在最后这堂语文考试中,又是早交卷吗?”冯学兵知道,在每次考试中,岩格大多是提早交卷的,除非题难做不出来才会在停考玲响后交卷,这几乎是他的习惯。
“这与你有关系吗?他早交不早交,你关心什么!”武荷香轻描淡写地说,她不知道冯清水为何问起这个。
“就是顺便问问。”冯清水笑了笑说,其实,他也说不清,问这个有什么用意,是希望人家早交卷呢,还是希望人家迟交卷?早交又怎样?迟交又怎样?他也没有明确的解释,但不知怎地,就是想知道一下。
“又是早早就交了。”武荷香淡淡地说,有意无意地看了冯清水一眼。
“哦。”冯清水看着脚下的路,回了一声。
“前面是哪个村啊,看那几栋红瓦房多么漂亮呀!还有那一栋小二楼。”武荷香惊奇地看着不足一里地之遥的一片村庄说。
“这不是邱上村吗?连这个都辨不清?那一栋小二楼是我们公社革委会的大楼。”武学兵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嗯,不知不觉就到了邱上。离我们村只有4里地了,很快就到家了。”冯清水抬起头照了照说。
“太阳还高着哩。”武学兵说。
“想起再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我妈一定在做凉粉了,心里特别高兴。”武荷香美滋滋地说。
“是啊,只有过端午,我们才能吃上凉粉,吃上油煮的,谁能不稀罕呢?”冯清水也附和着说。
“既然端午节快到了,我们去那片苇地摘点苇叶回去包粽子怎么样?”武学兵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绿油油的苇地说。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片苇在微风吹拂下来回摇摆着,墨绿而宽大的苇叶上下起伏,大体看上去一涌一涌的,就如起伏荡漾的碧波。
“不好吧?那片地是人家的,让人家逮住怎么办?”冯清水望了望四周,担心地说。
“那有啥,不就是几片苇叶吗?又割不掉苇杆,怕什么!”武学兵不以为是地说。
“那是别人家的苇地,偷人家的苇叶不好。”武荷香也劝道。
“要不,你们怕事,就在边上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武学兵背起他的空书包就大踏步朝那片苇地跑去。临靠近苇地时丢出一句话来:“你们给我看着点。”
武学兵才刚刚淹没在浓密的苇地中,冯清水就对武荷香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随即也向苇地跑去。
“你也要去偷苇叶?”武荷香怀疑而惊诧地问。一向温文儒雅、文质彬彬的心中白马王子也竟然会和武学兵去偷摘苇叶?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马上就出来。”冯清水没有说仔细,也不好意思去和一个天生害羞的女孩细说,其实他是要去解手。说着,就一头钻了进去。
“清水,冯清水,你回来”她看着一溜风似地跑去的冯清水气急而无奈地喊道,但是,她的声音随着刮过来的阵阵清风而飘散得支离破碎,消失到空旷的马路上空。
他置若罔闻,竟然毫不迟疑地去,连头都没有回。怎么这男生都会是这个德行呢?连自己一直视为上品的冯清水也是如此!她简直不敢相信!
再一想,还不都是武学兵不学好,把个品学兼优的冯清水也带成这个样子,古文中不是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之句吗?不正是如此吗?于是,她对冯清水的不解都转变为对武学兵的恼恨万分。
与此同时,对冯学兵的愤怨也徒然而生,连喊你好几声,竟然头也不回,那苇叶难道比我的好心好意还要贵重?难道我对你的心意你一点都感觉不到?要不是对你好,又何必把我妈的新手表借与你用,所有心思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想到此,武荷香的心里由怨恨又转为凄怨和惆怅,不觉心里又涌出许多酸楚。再一想,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的心情都一样压抑,在学校禁闭很久,这一时放松,心情激动任起性来,也是可以理解的,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怎能拿一个女生的心思去要求男生呢?也许,也许他们这样做也不为过吧,何必象老师那样再去苛求他们呢?这样想来,心情渐渐地又好了起来。
她往四下看了看,想找一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也好趁此歇一歇。
九突涌的风涛
一只蝴蝶翩翩飞过来,轻轻落到跟前的一块小石头上。
这是她今年看到的第一只蝴蝶,这个时候看到蝴蝶是有点早,她想。
那只蝴蝶身上黑黑的,连头都是黑黑的,翅膀上点缀着几片灰色的圆点,看着,不是让人特别喜欢。那只蝴蝶的头部朝着她,头上的两根探头长长地伸出来,宽大的翅膀一张一合地,两只圆圆鼓鼓的大眼珠凸出来,似乎也在审视着她似得。
她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走过去,想逮住它。但它被她太阳斜射的影子给惊到了,头上的两根长丝一颤动,两只宽大的翅膀一忽扇,俩条腿一伸,飘飘悠悠地飞了起来。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它,目不转睛地盯着它。那只蝴蝶好像也不忍心离开她似得,在不远处稍稍停了一下,打了一个回旋,又忽忽悠悠地飞了回来,稳稳地亲切地绕着她飞了半圈,轻轻地又落在一团盛开的胭脂花上,好像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起来,它也飞得有点累了。
于是,她又像刚才那样,轻轻地靠了上去。不过,这一次可不能象上次那样蛮干了,她慢慢地先把身体移到蝴蝶的东边,然后,稳稳地挨过去。
离它仅仅不到一尺远的时候,她尽量快地张开双手扑了过去……
奇迹发生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奇迹就像魔鬼一样,使她瞠目结舌,心惊肉跳。
蝴蝶不知飞到了哪里,她的雪白柔嫩的小胳膊被一个戴着墨镜的后生紧紧抓在手里。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一刹那,又猝不及防地被他往回一用力,把她拽了过来,她不由自主地倒进了那人的怀抱,被那人用力抱住,并从黑墨镜下的肉脸盘上露出淫邪的笑容来。
旁边还站着一个后生,看上去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模样,个子要比冯清水稍大些,但不如武学兵高大。而抱着她的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最多也超不过二十岁,个子似乎还要比旁边的那个人稍矮些。他满嘴黄牙从嘶开的大嘴里露出来,厚厚的大嘴唇周围围满了一圈黑黑的胡须。让她看上去既害怕又作呕。
“放开我!流氓!放开我!”武荷香奋力挣扎着,大声喊叫着,浑身的血液在急速地涌动。
旁边的后生站着一边不动,就像在看一场马戏一样,睨视着一双睡眼,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嬉笑。
“笑个屁!还不脱她的裤子!”抱着她满脸横肉的家伙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狠狠地对旁边那个人说。青青qing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