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水的成绩虽然在班里排名仍在靠后,但比上一次提前了两名,这说明还是有进步的。”彭老师立即补充道,“这可能跟你原来的基础有关系。”
“嗯,听你说他是后来咱们学校补录的,那自然成绩就有差距嘛,只要好好学,就一定能赶上。”校长往起坐了坐分析道。
“嗯,有极大关系,农村的教学差一点。进来县高中,以后要好好学。”表舅接着说。
冯清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去吧,以后多说着点小立,这孩子的自制力特别差。”表舅对他说。
冯清水慢慢地站了起来准备走出去,表舅在身后又补充道:“以后没事就到家里玩玩,好好带着点小立。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多提醒他。”
冯清水告辞出来,心情很不平静,心里羡慕小立有个好爸爸。大家长传着一句话,有个好爸爸,甭学数理化。小立读不好书又愁什么呢?还愁将来没有个好工作?他摇了摇头,心思沉沉地向教室走去。
包括冯清水在内的所有同学们,几乎都认为,郑小立不好好学习,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那恰恰是人家郑小立的特别之处,是人家独有的资本。这一点,就连代课的老师们都这样想,班主任彭老师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彭老师和冯清水大可不必为表舅交代给的任务而为难和纠结。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郑小立很守纪律,无故不到的现象几乎没有发生过,特别是晚自学。尽管说说笑笑的,老师不在的时候还一直捣乱,一直无所事事地看课外书籍,但毕竟较之前经常旷课的情形迥然不同。
郑小立学习上不求上进,成绩落后的状况,渐渐的,几乎已成了老师、同学接受和默认的自然现象,而使冯清水深感不解和不可思量的事情不是表弟郑小立,而是他的同舍“难友”杨永智!一直自进入高中后和自己相懦以沫的患难兄弟,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仿佛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很大变化。这种变化不止从他们日渐疏远的关系上可以明显感觉到,而在他夸夸其谈的言语上,和不拘一格的举止上,以及两次考试大幅度的跌落上,稍微注意点就能察觉到。
他有了十分明显的变化,班里的同学能感觉到,宿舍的同学有共识,冯清水比别人的感觉更明显,更特别。刚开始的时候,冯清水还以为他对杨永智的性格了解不深刻,以为杨永智还一时没有适应高中学习生活,也没有多去想,就连自己不是也正在习惯,正在一步步吃力地前行吗?后来,就有一些风言风语传进了他的耳鼓,说杨永智现在和郑小立混得非常近。甚至有人还和他半开玩笑地说,在郑小立心目中,杨永智比你这个假哥哥在郑小立心里位置都重要。
这一点,冯清水很明白,别看郑小立和自己有着一层亲戚关系,说实话,自己在郑小立的眼里,有时还真的不如别人,最起码,郑小立和其他同学嘻嘻哈哈,什么事都能做,什么话都能说,与他之间反倒疏远了一些。郑小立除了与他保持着一种尴尬的距离之外,没有任何特别。冯清水也自然不敢以哥自居,这是他的自知之明。老师、班长在郑小立的眼里都无所谓,何况一个刚扯上一丝毛发的远表哥!
但对于杨永智,他还是能说说的。杨永智对他的问话似乎早有预料,回答得也出乎意料的干脆:“是啊,我和小立的关系很不错,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对吗?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和小立不属于一个层次的人,就不应该好在一起?不应该交朋友?清水,你是不是也认为小立是个人渣,我应该避之夭夭?”
冯清水在杨永智的追问下,他倒反觉得自己龌蹉起来,为什么要试图劝说人家呢?两个同学走得近一点,这有什么不正常呢?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想歪了?怎么会有这种劝人的想法呢?
“不是,永智,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我们也是好朋友,那小立是我弟弟,我怎么会反对你们的好关系呢?只是,只是你以后在学习上要多下点功,我们本来的基础就比别人差。”冯清水竟不知用怎样合适的话来劝服他。
“清水,你比我只超前了那么一点点,就来说我了?还是多想想自己吧。”杨永智不吃这一套。
劝人无功反落嫌,冯清水讨了个无趣。他们的关系渐渐地不像以前那么无话不谈,彼此之间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纱幔。
怅然若失之余,冯清水出乎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久违的朋友,初中时的女同学牛继红。她站在教室楼和宿舍之间水泥道一旁的大树下,手里握着一本书,红扑扑的脸上挂着笑。与其说是无意间邂逅,倒不如说是她已等候多时。
冯清水知道教师们的宿舍在另一边,她怎么会站在这里呢?怎么会站在这条过道上?
牛继红似乎早已看到了慢腾腾走过来的他,她把右手举到超过肩膀的高度在轻轻地向他招手。他看着她,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来的的小辫变成了齐耳短发,上身穿一件黄色的棉夹克,鼓鼓的,像是羽绒服,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灯芯绒裤子,看上去特别精神,在冬天光秃秃的校园里显得很是引人眼球。而且,她的眼睛里散发着一种充满热情的光芒,红扑扑的脸上就像春风扑面般和悦。
他听岩格说,她们班在三楼,都整整快一个学期了没有碰过面,今天这是升入高中后的第一次,在冯清水说来,好像有点唐突和意外。他先是一愣,当知道牛继红是专门等候在这里的时候,他似乎又有些不自在和不适应。
那天,牛继红专门约他在这个星期天去他家里吃饭,还让他叫上岩格,刚开始他还说一些推脱的话,他是真心想推脱掉,原因并不是不想去吃牛继红的饭,而是,牛继红的爸爸就是他和岩格的化学老师,心理上多少有点不自在。但是,最后还是应了下来,他看出牛继红是诚心实意请他们。
化学牛老师亲自下厨,饭后,岩格还特意向牛老师问了几个化学问题,牛老师讲解得特别认真,冯清水听后虽然不是十分明白,但多少也有收获。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回到宿舍。
牛继红高高兴兴地把他们送走,心里颇感踏实,总觉得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话说寒假不期而至,冯清水和所有同学的心情一样,归心似箭,一想到很快就要回到魂牵梦萦生他养他的家乡,就有说不尽和按耐不住的喜悦。而最让他兴奋和激动的,莫过于他朝思暮想的武荷香。她就像一块强力的磁石在吸引着他,召唤着他,使他心不守舍,归心似箭。
他一想到就要见到她,身上就有说不出的躁动、不安和力量。
那一夜,他又失眠了,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他试想了好多种见面的方式和浪漫,他对她有几天几夜说不完的话要说给她听,他决计把自己全部心扉打开呈现在她的眼前,不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和保留。他要明明白白地告她说,他是多么的喜欢她,他是多么的想她,他又是多么地爱她。即使她矜持,她腼腆,她羞涩,她胆怯,她有所顾忌,也一样要对她说,对她表白,对她掏心揭肺地把心挖给她看。
也许,也许,她还是那样害羞地面如桃花,也许她仍然用迷茫中夹杂着忧伤的目光躲躲闪闪,也许……无论什么样的也许,无论多少个也许,无论如何也不会挡住这一颗按捺不住追逐她的心,不会挡住向她靠近的力量。
他思想了一夜,那是一个漫长而静籁的夜晚,从小时候的故事想起,一直到他们从村口依依惜别,那算不上青梅竹马,只能说是两小无猜,那段往事如云如烟,是晦涩的,但又是美好的,永远不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