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吴成德这一年来却没有闲着,他被调到了社里的财务室当上了出纳,吴连喜意在让他收心,也让他接触一下财务上的具体事务。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东游西逛,供销社里三个门市,8个分店和一个收购站的流动资金都要经过他的手,工作虽说是上进了,但责任也比以前大了许多。再加上在眼皮子下面,吴连喜对他管束得也比较严,他很少能抽出闲空来。
不过,最近这几天他一有时间就会趁机跑到外面来透气,而透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财务室狭小,也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更不是因为家里面潮湿阴暗,而是因为财务室又插进来一个人,而且也是出纳,父亲让他把各分店和两个门市的出纳业务分给新来的她。
她是个女的,按理说他不应该对她那么排斥,但是,他不由地从心里讨厌这个“妙龄少女”,他和她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办公,抬起脸来就能看到那张使他郁闷的面孔。
她叫郑美丽,在他看来,她一点都不真美,而且长相还有点比例失调。
她长着一张长长的脸,眼睛和眉毛的距离很近,就像睁不起眼的样子,鼻子显得很长,鼻梁高挺着,鼻孔与嘴唇的距离也不短,以致把两边的脸颊拉得很长,几乎失去了天然的比例。
嘴不大,却在嘴唇上涂着鲜艳的粉红色唇膏,下巴微微向外翘出,下唇明显凸出来。
即使她穿着三寸高跟鞋,个子还是比吴成德矮。腰很细,腿很粗,整体看上去,比例极不匀称。
她的皮肤略暗,上面厚厚地遮着一层白膏膏,就像戴着一个假面具一样,偶尔还会从包包了掏出一个小镜子自觉自美地左照照右照照。
桌子上时常放着一包瓜子,在那里嗑着,让他听上去极不舒服。
特别是身上那一股难闻的香水味,充满了整个屋子,更是让他感到恶心。
但,听老会计说,她是有来头的,是公社李主任的女儿,是临时来清树供销社锻炼一段时间,以后还要远走高飞,有不满意也只好放在肚子里。
自从她来了清树供销社,走进财务室,坐在他的桌子对面,他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异性同事没有一点点好感,即使是她每天献殷勤似地为他扫地、抹桌、倒水,有事没事地找一些话题和他搭讪。
他感到异常地郁闷,因此,最近一有空就想抽身出来溜达透气,就像躲瘟神似的。
这天,他知道父亲到了县里去开会,手头又不忙,就百无聊赖地从供销社大院走出来,正好碰上邮电所的小李。
邮电所和供销社相距不远,最多也不过四五十步,有时,由于小李他们要外出送递邮件,所里的门会锁上。
今天正好小李回来,他不由自主地就和小李说着话走到了邮电所,在这里他可以随便翻看许多杂志和报刊,不失为一个消遣的好去处。
“今天有供销社的报纸吗?”吴成德随口问。
“我刚才已经送到你们供销社的办公室了。”小李一边拆开一个包裹,一边回答说。
吴成德也没再说什么,拿起一本杂志翻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李莫名其妙地左翻右看地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吴成德很随便地躺在一边的小床上瞟了他一眼,不经意地问。
“信,信件,十几份。刚才我还拿了一下,怎么转眼间就找不到了?”小李奇怪地说,眼光仍然在不停地东瞅瞅西望望的。
“就这么一会,你刚才还拿到,怎么会不翼而飞呢?丢不了。”吴成德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真的不在了,都是中学学生的信,有一份是粮站的。”小李看上去有点着急。
“怎么会呢?”吴成德一边起身一边四下里看着说。
“在你身下呢。”小李眼尖,伸手从吴成德的身后抓起来笑着说。
吴成德也不再多去理会,又躺了下去。但是,还没有过了两秒钟,就又一骨碌坐了起来,伸手从桌子上快速地一把将小李刚刚放下的信件抓过来。
信件是用一个纸绳捆着的,大概有七八份,大多是土黄色牛皮纸信袋。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好奇心,几份普通的信份会这样驱使着他,让他迫不及待地逐一进行翻看,一份,二份,三份……
小李看了他一眼,没有在意,仍然继续他的邮件分发工作。
但是,吴成德却惊诧地停了下来,他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信封,气息变得不太均匀,他的心脏微微收缩了一下,就像一个行夜路的人看到遥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盏灯一样。
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光,拿着那份信,从正面看到反面,从反面又调到了正面。他的视线定格在信份中间的三个字上,目不转睛,就像猴子在水中看到了月亮,就像路人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一样,那样新奇,,那样不安,那样神秘,那样令人心旌荡漾。
究竟会是怎样的字使他如此上心呢?也许,不说大家也会猜到七八分。
那三个字工工整整,字体虽算不上优美,但也刚劲有力。那是用钢笔书写的,字迹是蓝黑墨水。
“武荷香”!
竟然会是武荷香!这不正是自己想看到的吗?可是,现在看到了,心里反而凌乱起来,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有人给他写信?一股莫名的醋意涌上心头,酸酸的,就像一只蚂蚁爬进了心底,让他感到不是滋味。
他看到了下面的落款,那是县的地址。县,一定是同龄人,而从笔迹上看,又必定是个男生!究竟会是什么内容?是情书?还是一般家信?家信的可能性又显然微乎其微,他哥哥显然不在县,她爸她妈都在家中,更不会!竟有男生给她写信,这是多么让人跌足,让人感到无情和残酷的事实啊!
他的脑子觉得一阵纷乱,一股汹涌澎湃的激流冲击着他那情令智昏的心堤大坝,一波不可抗拒的疑团迷雾席卷着他,一种扭曲的声音鞭笞着他,使他毫不迟疑地做出了一个脱离道德轨道的选择,那就是:扣下这封信,必须扣下这封信!
“小李,这封信我直接给她吧。”吴成德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捏着那封信说。
“谁的?”小李扭过脸来看了一下问。
“我的一个同学。”吴成德以平常口吻说。
“男的?女的?”小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取笑地问。
“一个小姑娘,我们还是亲戚。”吴成德装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不会是有关系吧?”小李仍然在取笑。
“哪有?别瞎说啊。”吴成德笑了笑说。
“别弄丢了,让人家来找我。”
“怎能会!放心吧。”
从邮电所回来,路上疾步如飞,手一直插在裤兜内,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份薄薄的信封。
他没有到财务室,而是直接回到了宿舍。一进门就将门栓倒插上,迫不及待地把信封拆开来。只有一张红格信纸,信文满满写了一页,足有300字,使他读起来那样酸涩和难堪。
信文如下:
香: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不知不觉一年多又过去了,你的音容笑貌无时不在我的眼前、耳边、心底!电子书坊xinf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