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风所谓的演戏，不是拍他的戏，是让白屹宽帮联系几个龙套。　　《少年天子之顺治王朝》里皇帝大婚当日被谋害吊死的宫女，《贞观之治》冷宫里熬到白头的众妃嫔之一，《司马相如与卓文君》里叉腰骂街的寡妇老板娘，《民国旧事》里男主角初恋女同学……的丫鬟。　　偌大一个影视城，正在拍摄的、需要配角龙套的戏会少吗。　　温暖才知道，角色死了（俗称领盒饭）可以额外多得个红包。　　横店有许多专业的群众演员，在各大剧组间流转，今天剃光头演清朝王爷，明天戴假发演丐帮长老，迎来送往。温暖与他们不同的是，人家一天有三五十块钱不等的工钱，她则和一些经纪公司走后门的所谓新秀小花一样，不要钱。　　白干也没事，吃剧组，住《聊斋》，不花钱。这天晚上被窝里看剧本原著，听见林秋水抱着电话惊呼：“你说真的？张妍和曾珉，那个导演系一年级学霸帅哥好了？还真被她拿下了呀，啧啧厉害……真的！论坛里还有照片？好啊好啊，QQ发我~”　　温暖盯着剧本，心思全飘过去。　　听着林秋水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扭头看屏幕，确是曾珉，搂着个女生，动图GIF。温暖伸手按住胸口。　　眼前阵阵发黑，仿佛冰冷刺骨的海水一点点没过头顶。她咬牙硬挺，从心底更黑暗处走来一道身影，画面里，只是他解开白衬衣纽扣露出的脖颈皮肤和流线下颌，对方轻轻叹息：对不起。　　三个字力拔千斤砸到她痛处，猝不及防，天旋地转。　　对不起，该死的对不起。　　眼泪突如其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泪流满面，只呆呆坐着，陷入某种情绪黑洞。武侠小说里有个词，叫走火入魔。　　“温暖，醒醒！温暖！”　　睁眼，看见林秋水焦急的脸，温暖说：“我没事，低血糖。”　　“你吓死我了！”　　“谢谢。”　　林秋水给她倒杯热水，“快喝，加了姜糖的。饿不饿，我去帮你买吃的？”温暖说不饿，想睡会儿。林秋水赶紧扶她躺下。　　第二天照常起床跑剧组，拍完戏份，拨曾珉电话。　　“喂？”对方声音嘶哑。　　“是我。”　　“暖暖？等会儿……”悉悉索索穿衣出门，声音变大一些：“我在宿舍睡觉，那么早，什么事啊？”　　“张妍你认识吗。”单刀直入，那头明显停顿一下，试探开口：“咦，怎么问起她，隔壁班同学嘛。”　　温暖心里一紧，面无表情发挥起这些天大有长进的演技：“不是什么大事，偶然听剧组有人聊起，说她是北影新一届表演系苗子，很有潜力，你要认识可以帮我引荐一下呗，跟科班的同学多交流学习。”　　“她很一般的，想认识高手，帮你引荐位学姐……”　　他拒绝了，心里有鬼。　　后面再说什么已经听不进去，缓缓拿开手机，挂断。等了几秒，他没有回拨。　　凉凉笑了下，抿唇。就这样吧。　　一月份的风夹带寒气，急着从领口钻进去。温暖裹着大衣埋头疾行，迎面与人相撞，对方东西撒一地。“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呐？咦，是你！”　　与她相撞的人，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王思聪、王大公子。这事搁昨天，她得心花怒放。　　温暖望他半晌，点下头，绕过人想离开，被拦住：“哎，你要去哪儿，拍戏？”　　“不是。”　　“那正好，想去你们剧组后期录音棚看看，我不认识地方，你给带个路。……走呀。”　　吸气吐气，说服自己别跟钱过不去。录音棚离影视城不远，走过去大概五六分钟，温暖没有说话欲望，王公子却像村口喇叭一样聒噪。　　“你到底多大啊，菲儿说你比她老，是卫导的人？说话呀，走那么快干嘛，腿又没我的长。”快走几步赶到她前面，偏头摸下巴：“不理我，拉长个脸，是失恋、失业，还是死了爹妈？”　　温暖怒视：“王……八羔子，说谁死了爹妈！”　　王思聪好整以暇：“那到底是失恋还是失业呢，失恋？”见温暖脸色有变，狡黠道：“哈哈，被我猜中了！弃妇。”　　扬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咬字清晰：“少胡说，小-屁-孩儿。”王思聪勃然大怒，温暖就用行凶的那只手，指向前方建筑：“三楼，不送。”　　“你再说一遍！”　　“小屁孩儿、小屁孩儿、小屁孩儿，重要的事情老娘说三遍。”不服来咬。　　“你你你你……！！”骂他王八羔子不痛不痒，一句小屁孩儿却火冒三丈。温暖转身疾走。走出一截停步四顾，天寒地冻，天大地大，忽然不知道去哪儿。　　呵一口热气，迅速变冷。给刘芳打电话，无人接听，温暖不知道还能拨给谁。　　漫无目的游走街头，路过家火锅店，走进去。　　一个人点了红油火锅锅底，肥牛、毛肚、午餐肉、藕片、豆腐皮、茼蒿菜、土豆，热乎乎吃到撑，发现没带钱包。温暖扶额，现在还没有扫一扫和支付宝，她已经很久没经历这种乌龙。“老板不好意思，忘记带钱包了，能不能晚点来付款，我就住在旁边快捷酒店。”　　老板打量她两眼，和气道：“小姑娘打电话让你朋友跑一趟，这不是带着电话嘛。”　　说的好有道理。温暖翻通讯录，只找到小马哥的号码，踌躇间身后有人开口：“我替她付，多少钱。”　　王大公子从天而降，浑身闪着金光。温暖得救，乖乖把小票递过去。　　“一百四十六！你这么能吃啊！”温暖感受到店内其他食客侧目，忍不住白他一眼。说得好像他出不起似的。　　王思聪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票子，反复数了几遍，问老板：“不要□□，一百四行不行？”老板同意。　　温暖瞠目：“你怎么这么穷？”　　“穷怎么了，莫欺少年穷，难道因为穷你就不愿意跟我交朋友？你这人怎么这么势利。”　　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