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将一锭银钱递给乞丐。
乞丐伸出手,又放下,又伸出手去接过银子,不停作揖到:“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你别叫我老爷,我只是姜府的管家。你把我们家小姐送回来便是对我们有大恩,以后你若是有什么困难,来姜府说找老郑,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你。”
乞丐连连道谢,他早知道乐善好施的姜府,若不是姜府常年的施舍,恐怕他早已不在人世了。看着老郑手中玲珑可爱的小女孩儿,他会心一笑,暗自叹息自己见不到这位姑娘长大成人的样子了。
鞠了鞠躬,乞丐瘸着腿离开。
见乞丐走远,老郑才抱着姜白说到:“小姐,你可把你爹吓坏了。走,咱回家。”
回到姜府,看见倒在里屋门口的老爷,老郑赶紧放下小姐,去把老爷连拖带拽扶回床上,又赶紧去寻了城里大夫,独自留下姜白愣在原地。
姜白看见父亲昏倒过去,乱了心神,跪倒在床前,眼泪如珍珠一般止不住地一颗一颗往下掉。
“爹,你醒醒啊,阿白再也不乱跑了。你醒醒......”
瘦小老迈的老郑气喘吁吁地跑进姜堰房间。
“小......小姐,快,大夫来了。”
姜白连忙把大夫迎了进来。
大夫诊断之后拿出银针,刺入姜堰几处穴位,辅以按摩。片刻之后,姜家主人果然缓缓苏醒。
“姜员外已经醒了,老夫再给他抓几服药调理一下就会好的。”
老郑连连鞠躬,一边客气地说着感谢,一边把诊金放在他的手中。
“虽说姜员外这次是醒了,但他身体却经受不住更多的折磨了。”
“敢问大夫,老爷这是得了什么病?”
“病......倒不是病。姜员外年近古稀,再加上这几年饮酒伤身,他的身体早就如无水之萍,无根之木,难以为继了。”
老郑和姜白听见大夫说这样的话,面露焦急,忙问:“还请大夫救他,需要什么药,多少钱都可以。”
大夫摆摆手:“姜员外心善,老夫定会竭尽全力救治于他的。你们要记住,万不可去寻人参等大补之药为员外续命。要知道虚不受补,他这身体,扛不住大补之药的汹涌药力。老夫会给他开方抓药,希望能起到调理之效。”
“阿白......阿白......”
姜白听见爹爹在床上的呼唤,紧忙握住他的手:“阿白在。”
姜堰定睛看了看,看见姜白和老郑都在旁边,舒了一口长长的气,安然睡去。
老郑送大夫出门,姜白便睡在父亲床边。她心里很是难过,从未见过母亲的她,不知道何时又会失去她这最后的亲人。
乞丐回到他肮脏的被窝里,欣赏着那一锭足够他吃上大半年的银子。一阵连续而急促的咳嗽让他胸口疼痛欲裂,一口鲜血吐在黢黑的被子上。
叹了口气,心想:要是爹他们能看见这块银子多好,这么多钱,我却没命花了。
有些伤感,却不是很难受,他这几年趴在临安城大街上乞讨的生活已经让他倦了这个人世,死亡,似乎也没有比活着更难以接受。
“可惜了这锭银子。”
他费了好大力气爬起来,走到他们乞丐经常聚集的废弃破庙,把银子放下。三四个乞丐看他讨来这么大一块银子,全都投来羡慕眼神。
“咳......咳......这钱给你们。”
在场乞丐们全都围了上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不吝言辞地夸赞这个平时他们瞧不上的瘸子。
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只回响着姜白说的那句:“我送你回家。”
留下银子,乞丐一瘸一拐地往城北走。
他面带笑容,用他那没人听得懂的方言低声说到:“爹哩,儿子要回家哩。”
从那天之后,临安城少了一个老乞丐,又多了好些新的乞丐。
听来往客商说,在临安城以北五十里外,有一瘸腿乞丐笑容满面地死在路边。
“这年头,死人不新鲜,脸上带着笑死的还是少见啊。这乞丐临死前是遇到啥开心事了,乐呵成这样。”
“可惜咯,遇见啥开心事也没得命咯。”
这乞丐一辈子也不会想到,来了临安城这么些年,没人知道他。死了之后,倒是成为临安城一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