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叹息:无尘下山,临走时那决绝的背影似乎就告诉了这偌大的青白山,他不会再回来了。众多徒弟徒孙虽有济世之心,但各有志向,各有专研,天赋平平是学不了师祖传下来的登天之道。这机缘之中来到山上的女孩儿姜白,有着能继承青白道法的天赋,却没有想当青白道首,济世登仙的道心。八百年前,渡阳真人斩鬼驱魔的天人法术,难道就此湮灭了吗?郑忘书吗?他也许是个好苗子,但从他的身上见着郑穆泽放荡不羁的影子,怕是留不下来。算了算了,不想了,顺其自然吧。
“你忘书哥在山上可还习惯?”
姜白盘腿坐在蒲团上,仰头想了一会儿,说到:“他有心事。”
“每日他都擦拭他那柄黑色的断剑,呆呆地出神。然后就去后山,我有一次吵着让他带我去,他便生气了。我想后面跟着,可他修为太高了,瞬步之间,我就见不到他的影子了。我想他在后山一定是在想如何才能帮老郑叔报仇吧。”
张太玄知道郑忘书定是在后山练剑,郑穆泽的仇在他心里刻下深深的印子,当他自认为足够挑战赵寒山时,一定会回西蜀。挑战那天下第一的天魔戟。
“走,我们去看看他在后山做什么。”
张太玄牵住姜白的小手,走出门外,一跃上房顶,再一跃便是三十里的后山深处。阵阵剑气激荡,方圆数里的树叶都在震动中飘落。果然,郑忘书正在练剑。
“这一剑峨眉,倒有当年蜀地剑心的风采。”张太玄一手拉着姜白,一手揽着胡须,泰然自若道。
郑忘书收起剑势,走到致虚真人面前,鞠躬做礼:“见过真人,小姐。”
“忘书哥,你的剑法真有气势。”姜白一脸崇拜的表情说到。
张太玄大笑道:“傻徒弟,你可知这剑法是当世第一等的剑法,岂止是有气势。这大千世界的一切不平事,这西蜀剑心的剑法皆可一剑斩之。”
“可终究斩不断天魔戟。”郑忘书喃喃自语,他知张太玄是父亲故人,也就没有隐瞒他的实力和他与离国赵寒山的深仇。
“你才二十多岁,就想凭着郑穆泽的剑法挑战那武痴一般,败尽天下高手的天魔赵寒山吗?”
“我答应了他,会为他报仇,虽难,万死不辞。他丢掉的西蜀,我帮他收回来。”
“你爹也是这样想的吗?他想让你去报仇吗?西蜀没了,是你们郑家父子丢的吗?那西蜀朝堂,可曾死战抵抗?西蜀天下是你们郑家的还是他蜀王欧阳家的?”张太玄百岁年纪的方外之人竟然有些激动,他的心里,一直对他这忘年故交念念不忘。如今眼看着故人之子不懈努力地去送命,他也无法再平心静气。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提三尺剑,洗家国血仇。”
“你执意如此,我便教你一教。”张太玄见他如此偏执,只能倾力而为。
“你爹的剑法重招,是天下剑术的极致,青白剑法重意,剑意如深沉大海,百川归海连绵不绝。二者结合得当,可相得益彰,成这世上最上乘的剑道。可如果修习冲突,境界大跌也说不定,你可明白?”
“世间功法千万种,各自有各自的修习方式。其中险恶我自然明白,我愿意一试。”
“你有准备即可。”张太玄二指指天,一声长啸道:“来!”
片刻间,一柄白剑从观中飞来三人身边,斜插在地上。一卷青蓝色书卷飘然落在张太玄手中。
“此剑名曰寒江雪,通体雪白晶莹,长三尺七寸,重六斤四两。为六百年前青白观道首创青白剑法时之佩剑,从那以后,此剑便是历代道首的佩剑。它会教你青白观数百年来最精髓的剑道。另外,这是青白观道法著书,里面有如何修习青白之气的道家法门。青白剑法,以道法之气御剑,你修习起来自然会有所体会。”
张太玄口中默念一段口诀,寒江雪从地中飞出,如一道白芒略过,悬停在郑忘书面前。郑忘书拔出悲鸣,与寒江雪交错一起。寒江雪独自一剑凭空使出剑法,令郑忘书应接不暇。郑忘书这才明白,这把剑是在教他剑法,心中道:“这青白道首到底是何种修为,居然可以让一柄剑有思想一般自我飞舞,这才是以气御剑的最高境界吧。父亲你当年是如何胜过这位剑道高手的?”
姜白在一旁看着忘书哥和一柄白剑对战,感叹于这世间身负异能的修士们,无论是剑道卓绝的忘书和无尘,还是修为深不见底的师父张太玄。他们生长在这天地间,为凡人身,行天人事,这就是不弱于天上仙人所修天道的人间修士的人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