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一心认定眼前便是那修为极高的无名老僧,来不及问这个破烂和尚为何知道自己姓名,只求他能净化得了柳姐姐的怨气。
老和尚示意她坐下。
姜白盘腿坐在地砖上,将旧伞横置于腿上。
郑忘书静静地站在一旁守着,心里嘀咕,但也一句话未说。
老僧声音沙哑,说到:“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乃众生八苦。而五阴炽盛是所有一切苦痛的根源:色阴炽盛,四大不调,而有疾病之苦。受阴炽盛,领纳分别,使诸苦转本加极:想阴炽盛,想相追求,而有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诸苦。行阴炽盛,起造诸业,又为后来得报之因,且因行而迁流不停,而有老衰之苦。识阴炽盛,起惑造业,三世流转,而有生死之苦。
柳若云有柳若云的苦,你有你的苦。
姜白,你来世间体悟这人生八苦已十五年矣,可有所感?”
姜白心静下来,也不再焦急,说到:“我刚生时,母亲便身死;幼时便见过饿殍遍野的惨状,再大些,父亲走了,把我寄于青白山门下,又见柳若云凄苦一生,佛说的没错,众生皆苦。可师父师兄,忘书哥他们却给了我活着的希望。
世间万物都在艰难求存,我救不了许多,可我依旧想尽力试试。佛,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老僧脱去身上又脏又破的袈裟,裸露乌黑的上半身盘腿坐着。
屏气入定,右手放置胸前,拇指扣住中指,嘴里念念有词。
只见姜白怀中旧伞被金色气息包裹,那温暖感觉犹如春日暖阳照在身上。
伞中女子静悄悄地沐浴着金光,她从未有过这般轻灵缥缈的感觉,不自觉从伞中飘出,在空中翩翩起舞。
红衣长裙,还有婀娜的身姿和倾城容颜。
郑忘书看得入迷,那一刻看见的仿佛不是瘆人凶恶的厉鬼,而是巫山森林中那流风回雪般的神女。
一曲舞罢,柳若云飘然落下,站在姜白身边,魂魄之中全然没有了一丝怨灵之气。
“感谢圣僧相助,也感谢姜小姐一路想尽办法助我。”
姜白见怨气已除,心中大喜,连连磕头。
老僧笑了笑,连忙去扶姜白:“贫僧可受不起你的大拜之礼。”
“既然柳姐姐的怨气已清,我们也该去找茅山道人帮她入地府去了。”姜白说到,准备离开。
“姜施主,这就准备走了吗?”
姜白作揖,说到:“敢问圣僧有何指教?您大发慈悲,帮助柳姐姐洗去怨气,若是您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我们必将竭力而为。”
“贫僧帮你只是举手小事,比起姜堰施主舍身弃家实在算不得什么。”
听老僧提及父亲,姜白心里更是疑惑不解:圣僧佛法无边,若是在清泉寺见我二人时用法术探得我的姓名生辰和来此地的目的倒也不甚奇怪。
为何还提父亲的姓名,难道他有洞悉世间任何人的能力吗?那也实在太过强大了吧。
“敢问圣僧?是父亲旧识?”
“旧识谈不上。老僧更像是害了他姜家一门的元凶。”
“元凶?”姜白听得糊涂:父亲宅心仁厚,日常行善,未曾有过仇家。而且姜家散去家财是父亲临终遗愿,哪有什么害了姜家的元凶。
姜白摸不清高僧的心思,也听不太懂他说的话有什么含义。思索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闭口不言。
“姜施主,你为何要修行道法?”
“师父说,度化一切世间不平。”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救不了整个天下的人,我只想去守护我所在乎的一切。”
“你才十五岁,心里就装着这座天下,你不觉得累吗?”
“师父教导,修行之人,比常人多了一份寿命,一份力量,更重要的是,多了一份心性,只知一味的变强和无尽的寿元而不用于匡扶这个世界,那并不是逍遥成仙,那样的生命和力量并无意义。师父说,修道的意义很重要,比修为高低,甚至道本身更重要。”
“你有一位好师父,你一定要记住你修行的意义。”
“弟子谨记。”
姜白以弟子相称,拉着忘书哥跟老僧行礼。
瘦弱的老僧咧嘴笑了,露出几颗黑黄的门牙说到:“其实要帮你伞中那亡魂入冥府,并不需要去寻茅山道人。他们云游天下,四处驱邪抓鬼,你们是寻不到的。”
“请问圣僧还有何办法?”
老僧起身,如麻杆一样纤细的手臂朝天一挥,那嘶哑颤栗的声音喊了一句:
“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