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一夜未睡好,今儿天没亮便起来开门,闲下来就犯困,他用手撑在柜台上打瞌睡。 “掌柜的,我来退房了。” 掌柜顶着黑眼圈,强打起精神说:“许姑娘昨个儿你没回来,我还以为不回来了呢,容我先算算这两天的账。” 掌柜是知道她昨晚去了哪里的,许笑一脸尴尬,应道:“你算吧。” 街上和店里都空无一人,想来是都跑去看赛诗会了,也不知姜云钰他们有没有跟得道一起去? “掌柜,昨天晚上跟和尚一起吃饭的那对年轻男女住在这里吗?” “哦,他们天还没亮就走了。”掌柜打了个哈欠,继续说,“还是我起来开的门。” “是这样啊。”暂时不用看到男女主,许笑感到一阵安心,“那个和尚呢?” “刚走不久呢,听吃饭的人说他是昨天第一组比赛的优胜,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掌柜手上的活没停,很快算出退返的钱。 “麻烦许姑娘稍等一会儿,散钱放在楼上,我去取些下来找给你。” 许笑瞥了一眼阿轲,计上心来,追上掌柜。 “掌柜的,你取了钱下来交给这位阿轲大哥吧,我去房里收拾细软,两不耽误。” 掌柜的想也没想便答“好”。 许笑笑着对阿轲说:“麻烦阿轲大哥在楼下等我,帮我数下钱数,我去收拾东西,顺便换身衣服,一炷香没下来你便上来催我吧。” 阿轲不笨,明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可女子换衣服他跟着去总归不合礼数,只能默默在楼下等。 一炷香对阿轲来说过得很慢。不出他所料,那位自称都督的姑娘根本没有出现的意思。阿轲揣好她的钱,让店小二带路,礼貌性地说了句“冒犯了”,直接推开房门。屋里空荡荡的,窗户大开,风一吹,“及噶及噶”作响,哪里还有人。 阿轲拿起放在桌上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姑娘不差钱,这些钱就当昨晚的酒钱,告诉你家王爷,以后咋们最好别遇见。 一炷香对许笑来说还是很吃紧的。 回房间收拾完包裹,她背上双剑从窗户翻出,跑到后院弄坏门锁,骑着马从后门溜了。 快到北城门时,许笑心想阿轲应该发现她消失在客栈里,加快挥鞭离开宣州城,向北而上。 一鼓作气跑出二十几里,许笑专挑山路走,肚子饿了便在小溪边逗留,让自己和马儿都稍作休息。 许笑一边吃干粮一边研究折书给她的详细版地图。 宣州到金陵有三百多里,走得快三天,走得慢些要四天。赛诗会明天才结束,和乐王爷就算要回金陵,十有八九比她晚到,不太可能再碰上。但这时间也不算充裕,不一定这次跟上次一样好运气,不费多少功夫就能找到想找的人。 细细一看,金陵旁边还有行圆体小字,许笑读完,忍俊不禁,卷起地图继续赶路。 第一天许笑怕和乐王爷想不开找她麻烦,行了一天山路,傍晚时分才找了一户农家暂住。 之后几天许笑改走官道,速度比第一天快很多。一路上遇到的人也很普通,都是老实本分过日子的小老百姓,没有都墨,姜云钰,尹和乐这类大神级别的气质,看一眼便知与众不同。 果然NPC和主角团还是有差别的。 金陵夜里有门禁,第四天日落之前,许笑成功进入金陵城内。 筋疲力尽的她随便找了家下榻的客栈,洗干净把自己埋在软软的被褥中。 累死她了,可算明白以前经常出差的学长学姐为什么个个看起来都那么憔悴,在她们眼里出差像旅游,那时她们非常不懂事的羡慕学长学姐天南地北的“旅游”,真轮到自己天南地北在没有飞机动车的世界跑,才知道有多累。不止是身体的,还有精神的损耗,有时候一天说话不超过十句,闷都闷死了。 带着这样的苦恼,许笑美美地睡了一觉,从天黑睡到日落。 花了大价钱的客栈住起来就是不一样,装潢摆设,氛围熏香,样样都是一种享受。 睡饱觉的许笑心情美妙,随便吃点街上的小零食,买了几个新奇的小玩意儿打算带回去给青炼和冰棱。她步履不停,在繁华的都城寻找一个叫立春楼的地方。 许笑逛了快半个时辰,从街灯初上逛到满城的灯笼将金陵照得美轮美奂,她终于在立春楼门口停下。立春楼位于三条街交汇的好位置,门庭若市。 半个月内连去两次青楼,许笑都快总结出经验来了,拒绝凑上来的姑娘,直接将老鸨拉到一边问话。 许笑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将塞一锭银子到她手中,低声问:“耽误你做生意了,小小补偿,不成敬意。” 老鸨转怒为喜,对于出手阔绰的客人态度自然不同,胖脸笑得更圆了。 “姑娘有什么事啊?” “我想打听一个人,十八年立春楼有一位柳氏,她现在还在这里吗?” 老鸨久久不回答,许笑等得焦急,脑洞大开,该不会面前这人就是当年的柳氏吧?胖是胖了些,大概年轻时还不错…… 老鸨滴溜溜转的小眼定格,好像终于想起有这个人,多嘴问了句:“姑娘你找她做什么呀?” “是一个故人托我找她的,放心吧,不会害她的。” “那好吧。实不相瞒,确实有这么个人,十四年前我才来不久她就从良嫁做人妇了。她对姐妹们很照顾,常常亲自下厨做吃的招待大家伙。”老鸨感叹道,“想当年她也是金陵排名前十的大美人,说嫁人便嫁人,可谓轰动一时的大事。偏偏嫁给一个带着罪臣之子的男人……哎哟,是我多嘴了,你就当没听过吧~” 许笑并没放过这个细节,追问:“柳氏还在金陵吗?” 老鸨面色一冷,说:“在的,就在醉仙楼对面的小酒楼。” “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的,姑娘你去了便知。”老鸨说完这句话,怅然若失,很快打起精神,问,“姑娘还有其他的事要问吗?” 许笑真心感谢,说:“没了,谢谢你。” 老鸨点点头,转身露出迎客的笑,继续赚钱。 许笑离开这喧闹的地方,孤身一人回客栈。 白天睡太多,夜里睡不着。她吹熄灯,打开窗户,坐在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过客。 满城的灯笼和天上的月亮映照在她的眼里,却未抵达深处,内心如同深海一般,越往下越昏暗。 许婉虽然父亲死了,许笑的父亲却陪了她很多年,而许笑,不管是这个时空的许笑还是现代的许笑,都没有享受过父爱的温暖。这个世界的许笑,除了琉璃宫的人,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亲人”。如果脱离琉璃宫,她便六亲无靠,赤条条活在这世界。那是一件好事吗?她不知道。 夜色深沉,许笑的心一点一点变得悲凉,热闹非凡的金陵夜晚才刚刚开始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