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笑看着他,心里嘭嘭直跳,紧张得很,偏他迟迟不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一脸严肃地问:“给你准备的花蜜膏,难道你没擦?” 花蜜膏?关花蜜膏什么事?他不提她都快把这东西给忘了。 “出门忘带了。” “怪不得你老是做噩梦~”都墨两手一摊,可算找出答案,“花蜜膏里加了用来凝神静气的香料,夜里额上和太阳穴擦一点,便不会做噩梦。连日噩梦就是因为这个吧。” 等等,这不是重点吧!我做噩梦也是因为梦到你了啊喂! 许笑忙打断他,试图解释清楚:“这根本不是做梦,我很清楚知道自己是谁,那本书我朋友同我讲过,自然知道我的结局……换句话说,我是从另一个世界到这本书里来的,你我,包括路人都不过是书里的角色罢了。如果你一意孤行,最后只会落得书中的悲惨下场。” 这番言论在古代可谓惊世骇俗,一旁挑面吃的忘了吃面,端面出来的老板娘忘了送面。 他们只是活在书里面的人,怎么听,怎么想,都是一个疯子在胡言乱语。 没有人会承认这个世界是假的,那无异于否认自己存在的自杀行为。 许笑的意思都墨听明白了,也懂她想说什么,这背后无非就是让他放弃许婉云云,他从十岁开始便不信天地报应那一套,就算他一意孤行,最后还是有把握不落得悲惨的下场。这世上好人不会长命,坏人却能颐享天年的事,实在太多了。 “你为了让本公子放弃许婉,连这种荒诞的故事都能编出来,好歹编个像样的吧~”都墨笑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摸着她的头说,“我还想怎么最近你怪怪的,原来是吃醋了~放心吧,就算以后她当了教主夫人,你的地位也是不会变的。” 不变你个大头鬼!你丫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罢了,居然贼心不死,想一条路走到黑。 许笑拨开他的手,在心里组织语言,想想怎么才能骂人不吐脏字,把他骂醒。 “客官,你们的面。”老板娘手脚僵硬地放下面,加快脚步离开。 一旁几个围在一起吃面的又扒了几口,纷纷留下铜板开溜。 相貌姣好的一个姑娘,可惜疯言疯语的,病的不轻。 都墨一副“看吧,可不是我觉得你在说胡话”的表情,拿起筷子和面。 “快吃吧,等会儿面坨了。” 许笑气得想撞墙,她鼓足勇气才跟都墨自曝穿越者身份,试图唤醒这位仅存的良知,结果他就当笑话听,简直要气死她!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白操心了。哼,既然说了也没人信,以后她再说她是猪! 许笑气呼呼地抓起筷子,泄愤般的翻动着碗里的面,恨不得把它们甩得到处都是,末了,撂下一句:“等你大难临头那天,最好把肠子悔青!” 同样的话,都墨已经听了两次,他微微一笑,还挺好奇许笑说的后悔的事到底是什么。 越是未知的东西,往往越吸引人。 面还是很好吃的,可惜许笑没有那个心情慢慢品尝。 面摊的人走得三三两两,早上宁静的天空被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划破。 若是不出意外,金陵今天的饭后茶谈就是一大清早不迷恋温柔乡,反而带着一票下人绕城乱跑的和汇王爷。 “唔唔唔~哇啦哇啦——” 他边跑边叫,鼻梁上红着一条杠,脸上大红的唇印做点缀,在许笑看来,他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光溜溜的脚上没穿鞋,尹和慧专往积水坑里跑,踩起的水花溅了身后的下人一脸。 “王爷~” “王爷,别跑了!” “小心别摔着啊,王爷!” 一堆无奈的丫鬟和家丁跟在他身后追,偏偏尹和慧人傻力气大精力又旺盛,差不多跑了半个金陵城,一点不带喘粗气。 这场面极其壮观,引得早起的路人皆侧目而视,议论纷纷。 许笑目送从她身后不远处跑过的六王爷,挑了挑碗里的面,突然觉得自己生闷气也没啥意思。 傻乎乎的王爷虽然可怜,可是傻人有傻福,不还是娶亲了吗?没人愿意嫁给一个傻子,他的王妃想必也不想嫁,横竖二人都没得选,至少自己还是可以选择的…… 都墨吃完面,看许笑满脸怅然若失的表情,问:“想什么呢?” 许笑抬眸望他一眼,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那是他自愿的。”他将手放在下巴,低声说,“没什么可怜不可怜的。” 许笑没听清前半句,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神神秘秘的。 许笑翻个白眼,对他说:“过两天我出发去滁州好了,尽快找到前任教主女儿的下落,也好早日完成任务。” 都墨收起笑,道:“不急,时间有的是,等我办完事,跟你一起去。” 大哥,你这是自己想去玩吧,她可不想跟他一起。 “琉璃宫不用管吗?” “折书可比你有良心多了。”都墨呛她,“唉~看来对本座死心塌地的只有他了。” 许笑咬着筷子不说话,心想,对对对,你俩快去搞基,别祸害男女主。想想那画面,还是有点美,鬼畜攻×病弱受,虐心虐身,哇~带感! 咳咳,正经点,一大清早就饱暖思淫 欲,实在罪过啊。 许笑咳嗽一声停止脑内跳脱的BL主题party,放下筷子说:“吃好了。接下来还有事吗?” 都墨往桌上一放,不多不少十个铜板,起身边走边说:“先去趟三王爷府。” “我也要去?” 都墨停下想了想,后头看她一眼,说:“嗯,跟着吧。” “我们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攀附权贵。”都墨步伐轻松,笑道,“今天不准多事。” 这话自然是对许笑说的,她点头应允,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 目前还不清楚都墨到底为何要帮尹和政,若是都墨带领琉璃宫走在作死路上,她弄点破坏拯救下自己也不算过分吧。 昨夜尹和慧大婚,皇上特地下旨今日不朝,一众官员都在家睡懒觉,正是探访的好时候。 但尹和政出门前大概是没看黄历,刚和贴身护卫从后门出来,一个红色身影从身前的水坑跑过,威力堪比一辆马车碾过,溅起一波脏水,裤子湿了大半。 后面一群人追着喊着再次从那水坑踏过,尹和政一时躲闪不及,待人走后连头上都湿了。 “王爷,是属下护卫不力。”护卫吓懵了,赶紧拿出干净手帕递给他。六王府的人脑子真不好使,好死不死从这里过,惹怒王爷,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 尹和政大好的心情被毁了个一干二净,边擦头发边抱怨:“晦气。” 成了亲的人,没半点长进。 “本王回去换身衣裳,交代管家尽快把这个水凼……把这个水坑填了!” 说完,尹和政刚出门便打道回府。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的第一个到访的客人不是都墨,而是尹和顺。 尹和政抵达书房,看他神情憔悴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丢了魂,脸上有几多处青紫,身着干净的碧蓝色袍子。 “五弟,你这是怎么了?”尹和政把下人遣散,坐在他身边问。 尹和顺嘴唇干干的,喝了口茶,说:“昨天范进取不是去主持仪式了吗?我走的时候路过花园遇到范知书调戏王府里的丫鬟,取笑了他几句,谁知道他撸起袖子要打架,我不怕他,就干了一架。” 尹和政一拍几案,怒气冲冲地说:“这范知书好大的胆子,之前干出贿赂考官还被人揭发这等蠢事,本王还没找他算账。本王替他向皇上求情只取消他状元之名,杖三十,禁足他两个月以保他性命,还以为经过此事他能好好反思,这屁股刚好,又出来兴风作浪,还敢跟王爷动手,这次定不能轻饶了他!” 一提起范知书,尹和政就来气。 本来说得好好的,他和范进取私下派人疏通会试的考官和皇上身边的太监,让他们提前告知范知书殿试的问题,到时候以范知书的才华,状元之位定能万无一失。 哪知这个蠢货自作聪明贿赂会试的考官篡改会试成绩,把第一名的段安划掉,做事不干净反留下证据,事后被人揭发,叫殿试第二名的范朗捡了便宜,得了状元头筹。 横竖范家得了好处,却让他白出力。 尹和顺没想到自己戳到尹和政的痛处,忙说:“三哥莫气,我昨天狠狠揍了他一顿,他挂彩比我厉害,恐怕没个五六天不敢上街。” 真要追究起来,其实一开始是他先动的手,不过是看范知书不顺眼罢了。 尹和顺拿起剥好的白水蛋在脸上热敷,又说:“唉,只是我觉得,这个范知书虽然是学士大人正房所出,做事做人都比不上庶出的范朗。三哥,你为何迟迟不用范朗?” 尹和政起身,从书柜上取下一个木匣打开朝向尹和顺。 “这是父皇赐下的夜明珠?” “不错。”尹和政将木匣收好,不慌不忙坐回椅子上,说,“并非是我不用范朗,是我不敢用他。日前我请他来府上做客,明示暗示要将这夜明珠当薄礼送他,他却说自己并无所求。” 这小子吃他用他睡他的从来不客气,纯属装模作样,人后放屁! 尹和顺忍住想插嘴的冲动,认真听尹和政说。 “五弟,你想想,这世上有什么都不求的人吗?就连江湖里的魔教教主答应帮我们也要报酬。范朗以后能做的不比他们少,为何会什么都不要,这不是很奇怪吗?”尹和政生性多疑,对于不能理解的人越是警惕。要么范朗真的是高风亮节,要么他的野心使他根本看不上这些俗世的东西。 尹和顺沉思片刻,似是想到什么,脸烧红起来,磨磨蹭蹭地说:“我想他应该还是有求的,不过那个东西只有我有……三哥,用人之际,切不可慢人一步。” 尹和政前几日也为这事头疼,现在尹和顺重提,他起身在屋里踱步,苦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