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倒是有……”许笑摸摸这几天贴身携带的锦囊,迟疑片刻,对都墨说,“呃……你进去不方便,还是我进去吧。” “好,弄好了出来吃饭。” “嗯。” 许笑站在原地看他迟迟不动,还觉得奇怪,挥手道:“你在外面去吧。” 说罢关上门。 冰棱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许笑倒半杯热水端在手上,走进了对她说:“起来喝点热水吧,我的包裹还在雨花阁,包裹里还有一包姜糖,明天取回来了你拿来泡水喝就不那么痛了。” “你真以为我们是回去取包裹的?” 青炼背对着她,许笑没听清,问:“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冰棱疼归疼,只是腰酸腹痛的程度,还没到起不来床的情况。撑着上半身坐起喝完水,她盯着许笑问:“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这算好吗?许笑不解,只是普通的关心一下她而已啦…… 许笑深思熟虑后说出一句经典的老话:“我也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冰棱低头没说话,许笑还以为是她终于想通了,不再针对自己,岂料她抬头便问:“你是不是喜欢都墨?” 她手一松,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地上。 许笑打起哈哈:“你这说的什么话……” “人话,我想你应该听得懂吧。” “我不懂你意思。”许笑把杯子放回桌上,只当没听到,“我把东西放你床上了,会换吗?换好了就出去吃饭。” 冰棱知道她不肯说实话,道:“那你出去先吃吧,我等会儿就来。” 今天问不出来,隔两天她再问,就不信问不出来了。 许笑回到主屋的时候,都墨不见了踪影,青炼正在试毒,她忍不住好奇心多看了两眼。 一条青色的虫子软趴趴躺在干净的碟子里,看不见它的眼睛嘴巴,肉嘟嘟地躯干连在一起,旁边摆满各种各样的菜。 许笑指着它问:“这小虫子怎么不动?” “‘清虫’只吃有毒的食物,如果没有毒,它碰都不会碰一下。” “所以这些食物都没毒咯?” “没错。”青炼将小虫子收入木盒,稳重地说,“我估计他也不会干这种蠢事,毕竟是他让我们留下的。” 这他指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谁也没点破。 “都墨呢?” “主人去找酒了。” “啧,喝什么酒……” “他说少喝酒可以暖身子。” 那倒是。 青炼用胳膊肘戳戳许笑,道:“老大,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嚣张了哎~” 许笑抿唇,问:“……有吗?很明显啊?” “是啊,以前我刚来的时候你叫主人为‘都墨哥哥’,后来才改了称呼,跟我们一样叫主人。现在你都直呼其名了,还嫌不够嚣张?” 许笑打了个太极,偷偷转移话题:“呃,这个东西我很难跟你解释……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青炼偷笑,道:“我想也是,里面肯定有很多我不晓得的事。” 这小子太聪明了!一说就懂。 许笑玩弄着发尾,装傻充愣,就算被他看出来,也绝不主动交代她和都墨在金陵城里发生的种种,什么帮他搓澡,吵架之类的事,进了青炼的耳朵就相当于间接成了折书笔下的江湖谣言。 “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都墨提着一小坛子酒进屋,两肩上湿了一小块,可见是冒雨出去找酒的。 青炼热情很高,道:“可是陈年女儿红?” 都墨扯开封酒的布,把酒坛摆在桌上,说:“不是。” 酒坛子通体白色,并不是一般的窑器,许笑凑近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可实在形容不出来,只能在回忆里检索。 青炼闻了闻,继续猜:“那是米酒?” 都墨倒了一杯,道:“不对,再猜~” 那晶莹剔透的紫色液体…… 许笑一拍大腿,道:“我知道,是葡萄酒!” 都墨笑着夸奖她:“聪明。” 只是这酒是西域进贡而来的,一年最多只有十坛,皇宫里妃子和朝臣分一些,便没多少了,别说许笑,连他在启封前都不太清楚这酒到底什么样,她又是从何得知?难道东方虹所说一点不假,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来自难以想象的未来…… 这事他已经信了八、九成,可心里始终对这个陌生的“许笑”有点膈应。 青炼用手沾了一下尝尝,说:“这味道好奇怪,是酸的。” 许笑端起杯子闻了闻,小酌一口,尽数吐在了地上。 “这酒已经坏了!” 青炼问她:“葡萄不也是酸的吗?葡萄酒难道不是酸的?” “当然不是,葡萄酒如果喝起来酸涩,说明已经坏掉了。”许笑放下杯子,可不敢再喝它,“这酒多半是保存方法不当坏掉的。” 见都墨和青炼一脸疑惑的表情瞅着她,许笑赶紧住嘴,恰好冰棱从里面出来,四人你望我我望你,谁也没说话。 许笑尴尬地笑笑,说:“吃饭吧~” 一顿饭吃完葡萄酒也没喝成。 多年以后,在做葡萄酒失败N次后的某一天,许笑惊喜的发展自己终于成功了一次,然而最后全进了儿子小甜饼的肚子,脑袋般大的坛子,喝得干干净净。 夜已深了,风雨将歇,一顶灰色的轿子从和政王府后门低调的离开。 现在的尹和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双手无处安放,紧紧揣着腰间的玉佩。进入夜里,他更加没有安全感,可不得不耐着性子熬过去范进取府上这段漫长的距离。 尹和乐不在的金陵城,他何时出门只不过是件看心情的事,如今父皇病重,就算他夜里被人暗杀了,朝中的文官也不会追究,说到底,只是少了个送钱的。 这样互相利用的脆弱关系让他又爱又恨。一方面他们能给予他很多没有的东西,包括权利和方便,另一方面,在他被判定为没有价值之时,立刻就会被当成弃子舍弃。 此时最让他担心的不是那些远在天边的文官集体,而是摸不清深浅的尹和乐。 他根本没有时间想结果,扳倒尹和乐是他唯一的选择。 掀开布帘,雨已经停了,尹和政相信,明天一定会放晴。 因为范进取睡觉打呼噜声音太大,他同招娣公主已经分房睡好几年,尹和政到府上的时候,下人们也只是悄悄地点燃灯笼分别将他们叫醒,生怕打更的看见府里灯火通明传播出去,对范府不利。 招娣长公主嘴上抱怨着:“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不是。” 她虽这么说,还是利索的起身让陪嫁姑姑给她更衣。 今年年初她刚满六十,平日里花了许多时间在保养上,但白发和颈纹怎么藏也藏不住,只要一看到镜子它就在提醒她,她老了。 “公主,三王爷这么晚到府上来恐怕是有要事。”秋水跪在地上替她穿鞋,“您想啊,昨个儿白天太医才说皇上身体欠佳,需要静养,这不就意味着皇太子的人选很快就有着落了吗?” 尹招娣冷哼一声,不屑地说:“依我看可不一定,本宫这个弟弟以前偏心房姒,后来偏心兰贵人,哦,不对,应该说是才死没多久的皇后,他的心啊,从来就没放在别个的身上。你说范进取要是有皇上一半的痴情,本宫还需要处处束缚他吗?” 秋水取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游刃有余地应对:“公主,皇上和范大人还是不能比的。皇上日理万机,后宫佳丽三千,心里装的到底是谁哪还兜得清呢。可范大人时常上香拜佛替公主您祈福,哪天不是下了早朝就回来了,除了同僚宴请,也不怎么出门呐。” 尹招娣长叹一口气,道:“哎呀~可是这个人呐,就跟要吃鱼的猫一样,总是忍不住偷嘴的。” “公主,来传话的人说三王爷先是求见的您,而后传话人问起才说把范大人一起请出去,恐怕是……” “本宫心里有数,这二十多年要不是本宫给他们善后,他们早不知死哪儿去了。” 风风雨雨都闯过来了,如今她已经心无所惧,她还不信活不过自己的亲弟弟,他们说好只要皇帝一死,尹和政登基后便封她为皇太后,拜在她门下当儿子。 说罢,尹招娣摆出公主的架势移步客房。 今夜,注定睡不了好觉,但为了未来许许多多安然入睡的夜晚,偶尔一次的牺牲是值得的。 范进取正在打呼,下人叫也叫不动,最后直接上手摇醒了他。听闻尹和政亲自到府上,还叫了尹招娣,直呼“大事不妙”,慌慌张张穿了衣裳和鞋往客房去。 两人在门口碰个正着,相比有条不紊地尹招娣,范进取狼狈多了,进去后驱散下人,他赶紧老老实实行礼。 “夫人,王爷……” 尹和政有事求人,纵然眉头皱起,脸上还是堆满笑意:“范大人别客气,请坐。姑母,您也坐。” 尹招娣拉起他的手,亲昵地说:“政儿,这么晚到范府这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姑母,您还不知道,昨天我去看父皇,尹和乐派人把侄儿赶出去不说,还派人围了寝宫,我怕夜长梦多,这才找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