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娣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姚鉴。 姚鉴眼神很冷,态度毋庸置疑的坚定。 就在简娣和姚鉴陷入僵持的时候,姚鉴身边伺候着的小厮,突然从前院的方向而来,走到廊下,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小厮来得急,没看出他俩间古怪的气氛,他走上来,给简娣和姚鉴各行了个礼,再恭恭敬敬地对着姚鉴道,“老爷,我可找着你了,杜家的闺女已经到了,我安排在前面,就等着老爷去见他了。” 听闻小厮的话,姚鉴脸上的笑意和冷眼忽地收敛了些,变得郑重严肃了不少。 一听姚鉴有事,简娣见状立马很大方体贴地表示,“你去忙吧。” 虽然简娣不知道杜家闺女是谁,但听杜家闺女这称呼,很有可能是姚鉴又一知己,不管她是谁,对现在的简娣来说都是仙女一个。 没想到,姚鉴却没同意,他冲着简娣又一笑,“不如夫人同我一起过去,也好认识认识。” 简娣:“我就不了吧。” “夫人请。” 姚鉴压根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愣是带着她一起去了前厅。 前厅是姚鉴招待客人的地方,平常简娣也不爱去。 今日,前厅里却没坐着简娣想象着的妙龄女郎。 前厅里做了个年约五岁的女童。 当即,简娣就不可置信地看了姚鉴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简娣:你生的? 姚鉴苦笑道,“夫人误会我了。” 小姑娘年纪太小,坐在椅子上,脚都踩不着地。 她手边摆了一旁糕点,但她却不敢碰,眼里满是怯弱和畏惧。 但她眼里的怯弱和畏惧,却在瞧见姚鉴的第一眼,尽数散去,转而化为了惊喜和依赖。 “姚叔叔!” 女童从椅子上跳下,三两步冲到姚鉴面前。 简娣站在姚鉴身旁,刚好能将她的模样看个一清二楚。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但长得很好看,是个美人胚子,就是有些邋遢,吸溜着鼻涕。 鞋上沾满了泥,每在前厅踩一步,地面上便多出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她伸着手擦擦鼻涕,手背上一层已经干了的鼻涕渍。 姚鉴爱干净,虽然和姚鉴相处时间不长,这一点简娣还是知道的,但面对女童邋里邋遢的模样,他的脸色却也出人意料地好,好像没看见地上的泥垢,甚至一脸宠溺和怜惜地从袖中摸出手帕,擦了擦小姑娘的鼻子和手背,“阿苓乖。” 收回手帕,他却没再继续和小姑娘说话,而是领着小姑娘看着简娣。 简娣眨巴着眼睛和小姑娘对视。 小姑娘望着她,瑟缩了一下。 姚鉴推着她的背,“阿苓乖,叫叔母。” 她紧紧揪着姚鉴的衣袖,声音细若蚊呐,“叔母。” 简娣不大想应,但害怕吓着小姑娘,也只能应了。 “嗯。” “你不给我介绍?”简娣问。 姚鉴微微一笑,却没马上开口,而是吩咐下人把小姑娘带去。 “阿苓,你先跟着他去转转,一会儿叔叔来找你可好?“ 小姑娘面上依然带着依恋,却很听姚鉴的话,怯生生地点头,“好。” 等小厮领着小姑娘走远了,姚鉴才自己拣个位子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 抬手间,露出衣袖上小姑娘按下的泥手印。 “夫人看见的女童名叫杜苓。正是方才在书房中苏姑娘曾提及的。她爹杜大前些日子病死了,杜大妻子杜王氏,被人指控下毒谋杀了杜大,案子审了,经了刑部,送到了大理寺,我见其中有些蹊跷,便和同僚一起将其按下,只等将其中干系查明再做决断。” 但至于哪里蹊跷,姚鉴却没有说。 简娣心里明白这货是觉得说了她也不懂。姚鉴不想说,简娣也没打算上赶着问他的事。 可姚鉴显然不愿意放过她。 他搁下茶杯,轻轻叹息,“夫人。” 简娣:“说。” 姚鉴叹道,“我之所以做官,便是见各地豪强欺压百姓,百姓申冤无门,我那是时立誓,若我当官定不会尸位素餐,定要为民请命,因而我在仕途上一路打滚摸爬,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拿印把子,为百姓做出一番事业。” 姚鉴面上的悲痛好像出自真心,他咬着牙,话音铿锵,目光深沉坚定。 “夫人,”他转过脸来,看向简娣,“你是我夫人,我怜惜阿苓她小小年纪遭此变故,娘亲蒙受冤屈,便将她接来府中,我毕竟身为男子,有些事终归不大方便,只能麻烦夫人。”说着他话锋一转,语气严厉,明显在敲打她,“我希望夫人莫要轻视于她,生出鄙夷骄矜的心思。” 简娣:“你要我照顾她?” “正是如此。” 简娣仔细想了想,假如正像姚鉴说的,她照顾杜苓没有什么。 但她当下不会傻不愣登地马上答应她。 简娣点点头,只模糊地说了句她明白了,其他的就没有再多说。 姚鉴见她开口,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手指微曲在桌上轻轻一敲,便微微前倾着身子,凑到她面前,在她耳畔低低地说,“委屈夫人了,其实……我瞧着阿苓乖巧,也想要一同她一样的女儿。” 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啊,简娣无动于衷地心想。 今天这么一出,她总算明白了,姚鉴他占有欲强,不愿和她和离,但无关情爱,也就想要个听他话的任他搓揉捏扁的宠物,再美其名曰尊重正妻。 他心里惦念着杜苓,只在简娣耳畔呵了一口气,便笑着掸掸衣上的尘土,起身带着简娣去看杜苓。 杜苓叫他安排在一间偏房里,屋里早就收拾得干净齐整。 简娣和姚鉴一来到屋门口,还没迈入门槛,却听到屋内传来“哐当”的碎瓷声。 像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 姚鉴微微一愣,便率先提步,大跨步地迈入了屋里。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地的碎瓷片。 “阿苓?有事吗?” 杜苓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地碎瓷片中,眼眶红得像个兔子。 而带着杜苓转转的小厮,此刻见到姚鉴来,早就吓得面如土色。 姚鉴上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站叔叔这儿来。” “姚叔叔……我……”杜苓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我刚刚不小心撞到了架子,瓶子就倒了,姚叔叔……对不住……” “没事,这瓶子不碍事。”姚鉴一边安慰着她,一边看向那小厮,厉声道,“傻站着什么,还不快去收拾?” 小厮忙不迭地应声,弯着腰退了出去找人清理一地的碎瓷片。 姚鉴拉着杜苓坐下,好言安慰,“不打紧的,不打紧的。”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简娣真见识到了姚鉴对杜苓的好。 吃饭的时候叫她来上一个桌子吃,就算直掉饭米粒,把骨头吐在桌子上,姚鉴眉毛也不动一下,好像真的印证了他一心为民的说法。 不过,花枝有点看不过眼,晚上伺候简娣睡觉的时候,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 “才走了个苏姑娘,就来了个杜姑娘,那细口的红釉瓶,姑爷再喜欢不过,结果,就让她撞翻了。” “用饭的时候也不知礼数。” “行了。”简娣打了个哈欠,让花枝别再说下去了。 就算简娣她前世自己吃饭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该吃菜就吃菜,该吐骨头就吐骨头。 姚鉴担心她看不起杜苓压根就白操了一颗心,杜苓就跟她前世小外甥女似的。她一个西贝货,前世全家都是小市民,本来也没那么多吃饭时候的规矩,这一世,她家和姚鉴家也压根就算不上大户人家,自然也不会嫌弃杜苓“粗俗”。 叫花枝点了灯,简娣给吴氏和简泉写了一封信。 姚鉴不准她和离,那是他自己不乐意,不关她的事。 但在和离前,她得探探吴氏的口风,她要是真和姚鉴和离了,必须要回简家,简家的态度至关重要。 信里她大致写了点姚鉴的风流和花心,着重突出她昏睡两天姚鉴不闻不问的事,再加上润色加工,写得要多惨就有多惨,再表示姚鉴这何止是轻视女儿,这是忘恩负义,轻视我们简家。 写好了,简娣搁下笔,将信封好,准备上床。 解开衣服,她困倦地往床上一躺。 真希望一闭眼,一睁眼,就没这么多破事了。就算第二天她再面对晨|勃这种操蛋的事,她都能忍。 结果她这才刚闭眼,花枝就像撞到鬼一样,惊叫了一声。 伸着手拼命推简娣。 “姑娘!姑娘!” 简娣睁着一双死鱼眼,“要没正事我就弄死你。” 花枝:“姑爷!姑爷来了!” 这句话无疑就是一剂提神醒脑的妙方,吓地简娣心里飘过一句国骂,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还没爬起来,一双手突然按住了肩头,又将她按回了床上。 简娣顺着她肩膀上的一双手,看向了姚鉴。 姚鉴他刚洗完澡,只穿着一件单衣,披散着发丝,身上散发着一股微潮的香气。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简娣,手指摩挲着简娣的肩头,冲她眯起一双桃花眼,轻笑道,“今日我陪夫人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