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大宴一结束,皇帝为白泽和沐萦之赐婚的消息随之传遍了京城。 一个是炙手可热的大将军,一个是国色天香的大小姐,这两人凑到了一起,自然是最佳的谈资,一时之间,京城的各个角落里,都有人对这桩婚事议论纷纷。 坤宁宫。 “跪下!”太后看着懿安,怒气冲冲的喝道。 懿安站在皇后的身边,对太后的话置之不理,假装没有听到,扬起下巴轻哼了一声,“我又没做错事!” “还没做错!我看你是被纵得越发不成样子了。” 太后、皇帝、皇后三个人拼命顶着左相和右相的压力,力促白泽和懿安的婚事,她竟然当众跳出来把白泽推到沐萦之那边。太后怎能不气? 饶是皇帝一向宠爱懿安,这会儿也是面色凝重,说不出一句求情的话。 皇后看着他们一家子,也不知说什么好。 懿安见皇兄都不为自己说话,顿时委屈的哭了。 皇后知道懿安是太后和皇帝的心头宝,只得拿帕子给她擦泪,“皇妹,不是当嫂子的说你,你这次真的太冲动了,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应该私底下跟母后和陛下说,当着那么多朝臣,说出去的话可就收不回来了。” “我才不是冲动,”懿安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抹眼泪,哭得梨花带雨的,“那白泽一看就是个牛脾气,大家都知道母后要把我指给他,他难道会不知道,他第一次抢着说话想拒的不止是温子清,那也是拒我,你们非要把我推出去,非得让我跟温子清一样成笑话吗?” “这便是你想多了,有母后在,有陛下在,怎么可能叫你闹笑话?”皇后道。 太后冷哼道:“你没见过温子清吗?摊上那么个丑女谁不拒婚?” “我是见过温子清,可那白泽今日才进京,他怎么会知道温子清是丑女?”懿安为自己争辩着,“你们不在意我的脸面,可我在意!” 皇后望了一眼皇帝,见他虽然抿唇不语,但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缓和了许多。 总归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即使闯了祸,说几句也就过了。 哪怕事涉朝中局势,但皇帝不会怪罪懿安。 她便继续说:“温子清是温子清,你是公主,我相信白泽还是拎得清楚的。” “就是,你倒好,白白的把夫婿让给沐萦之!”太后却仍是气得不轻,“你皇嫂费劲心机给你铺好路了,你却拱手送给别人。真是不争气!” 懿安哭着嚷道:“谁要她铺路了,要嫁她去嫁好了!” “懿安!”皇帝终于出了声。 懿安意识到自己说了大逆不道的话,瞅了皇后一眼,走到太后身边坐着。 太后瞪她一眼:“还不给你皇嫂赔罪。” “哼。”懿安扭着头。 “懿安这丫头被她的皇帝哥哥宠坏了,你不要跟她计较。” 有太后这句话在,皇后哪里还敢说什么计较,却再也不愿再多说一句话了。 懿安恍若没留意到皇后的神色一般,只顾挽着太后的手撒起娇来,“母后,你也知道,那个沐萦之是什么第一美人,那白泽肯定一听这个名号就心动了。再说了,你们之前答应我要让我先见过他再赐婚,结果现在问也不问我就想指婚,哼。” “母后也不想这样的,可你也在撷香殿,你看到了,右相和左相想先下手为强,哪里还给咱们留了问你的机会?”太后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说,“我看那个白泽是真不错,可惜了。” “哪有那么好?不过是个能打能杀的乡野匹夫,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白泽是犯了事才充军的,这样的人你们跟我说好?”懿安一脸的不悦。 “充军是年轻时不懂事犯了错,人家现在扬名立万了,连你皇兄都要依仗他。”太后又叹了口气,“这么个龙精虎猛的将军,偏偏就归了那个病秧子。” “你说沐萦之是病秧子,可她是狐媚相啊,男人才不在乎她病不病呢!” 皇帝皱了皱眉:“什么狐媚相,越说越不像话了。” 太后横她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难道不是吗?以前选皇后的时候我明明听到皇兄说沐萦之是什么倾城姝色……” 皇帝干咳了一声。 太后伸手就往懿安身上不痛不痒地拍了一下,“还说?” “母后,时辰已经不早了,臣媳先告退了。”皇后躬身道。 “是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着罢,哀家好生训训这丫头,不像话。” 皇后不再多言,也没等皇帝,径直就往坤宁宫外走去,皇帝看着朝自己做鬼脸的懿安,无可奈何的甩了甩袖子走了出去。 待他们出了坤宁宫,太后看着懿安:“你呀你,把你皇嫂得罪狠了,看她以后执掌后宫的时候怎么收拾你!” “母后长命百岁,她这辈子也别想执掌后宫。”懿安撅着嘴,“母后瞧瞧她好大的派头,母后和皇兄都没说我,她倒训起我来。” “要说她这个人吧,自以为是,我也不喜欢,不过当着你皇兄的面,你别让她下不来台。” “母后,是她要我下不来台。你觉得她在帮我,我觉得她就没安好心,那个白泽明显是个刺头,又有心上人,还让我嫁过去,母后和皇兄都没提这事了,她倒好,一个劲儿的想推我出去,好让我被人看笑话!温子清被拒婚那是因为她长得丑,要是我被人拒了,宫外的人不是以为我跟温子清一样是丑女吗?” 太后不再说话,只搂着懿安,听着她撒娇,心里的气儿也渐渐顺了。 皇后走出坤宁宫后,皇帝从后面追了出来:“皇后。” 听到皇帝的声音,皇后转过身,面上神情如常,“陛下今夜去陈妃那边歇着吧。” “你在生懿安的气?”皇帝问。 皇后如鲠在喉。 与其说是懿安的气,不如说是别人。若不是有人纵容,一个公主又怎么敢在正宫皇后面前如此放肆。 她索性帮着皇帝把话说了:“懿安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臣妾怎么会跟她计较?” “你明白就好。”皇帝见她如此,也不好再为懿安说什么,只拉了她的手,“刚才她说的那些话,都没说全。立后那时候,礼部送过来了一份名单,里面不止有萦萦,也有温家的姑娘,还有几位国公府姑娘,不过都是按着家世把她们写进去,母后问我的看法,我照实说了萦萦长得美而已,除了她,别人我都一一说过。皇后,你是朕亲自选出来的妻子。” 听了这句话,皇后方觉得暖心,只是听到“萦萦”两个字,没来由的有些酸涩。 …… “姑娘,子时了,怎么还不歇息?” 沐府西北面的一座小院里,丫鬟紫竹见沐静佳坐在榻上,便掌了灯过去询问。 “睡不着,你下去吧,不必在这儿守着。” “是。”紫竹见状,转过身打算退回廊下继续打盹儿。 沐静佳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猛然一动,这一世事情已经有了变化,她不可再按兵不动! 立马又喊住了她:“回来。” 紫竹只好退了回来,见沐静佳定定望着自己,只觉得心里发毛。 “姑娘,要不要我给你沏一壶茶?” “紫竹,你跟白将军身边的霍连山是不是同乡?” “嗯,”紫竹点了点头,回味了片刻,惊讶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沐静佳没想到一向迟钝的紫竹会这么反问,暗暗叫了声糟,生怕紫竹发现什么破绽。 不过她毕竟是主子,立时就镇定了下来:“白日里跟姨娘们闲聊的时候听说霍将军是西北云山人士,我就琢磨着他跟你是不是同乡。” 说起霍连山,紫竹也提起了精神,自豪地说:“不止是同乡,我们还是一个村子的人呢!之前他还给我来过一封信,问我是不是在相府当差。” 沐静佳的心猛然一跳。 来了,终于等来了。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跟上一世不一样? 上一世,白泽带着霍连山进京,白泽想打听沐府女眷事却没有门路,霍连山便找到了在沐府当差的同乡紫竹。 她还记得那一天,紫竹跑回来告诉她,名震天下的白泽将军竟然暗恋着沐府里的一位姑娘,霍连山想找她帮忙打探一下。紫竹猜测最有可能的是沐萦之的时候,沐静佳已经确定那个人是沐萦之。 沐静佳忽然灵机一动,教了紫竹一套说辞,让她告诉了霍连山。 在那之后,她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三日,三日后,白泽登门提亲。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父亲没有直接答应白泽,竟然转头提出让白泽娶沐萦之,她恨,恨她在父亲眼中比不上沐萦之的一根头发丝!幸好沐萦之拒绝了这个提议,坚持嫁到南安侯府,她最终如愿以偿地嫁进了将军府。 出嫁之前,她处理掉了紫竹这个祸患,以为万无一失,然而在白泽带她回门的那一天,白泽遇到了沐萦之,在沐萦之唤白泽“姐夫”的时候,白泽牵着她的那只手几乎生生要把她的指骨捏断。 沐静佳双拳紧握。 如果她没有回门,如果白泽没有遇到沐萦之,那她就可以瞒天过海,风风光光地做她的将军夫人! 可是,可是这一世的事情为什么跟上一世不一样? 明明上一世的时候白泽在金殿拒婚、震惊京城,可是这一世……同样发生了金殿拒婚,白泽拒绝了温子清,却没有拒绝沐萦之。 这一世的沐萦之为什么会进宫? 旁人不知道白泽为什么会拒绝旁人独不拒绝沐萦之,她却知道。 一定是白泽在宫里见到沐萦之了,所以他答应了赐婚! 紫竹站在一旁,看着沐静佳生生把自己的手掐出了血印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十分可怖,跟平日里低眉顺眼的她判若两人,顿时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姑娘?” 沐静佳这才回过神来,换上了那张宁静淡泊的脸。 “方才做了个噩梦,这会儿想着还觉得害怕。” “要不我去煮碗安神汤过来?” “不必了。”沐静佳越发和蔼可亲起来,拉起了紫竹的手,“你说,我平日里待你如何?” 紫竹在沐静佳眼里不是得脸的丫鬟,做事也有些毛躁,不如那几个家生子,不过不管紫竹办砸了什么事,沐静佳总是不会追究,依旧让她做一等丫鬟。 她便老实说:“姑娘待我很好。” “那就好,紫竹,我有些话想吩咐你,不知你答不答应?” “姑娘只管吩咐,紫竹不敢违背的。” 见紫竹如此乖巧,沐静佳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离我近些。” 紫竹平日里在院里就属于不受重用的,很被其他大丫鬟看不起,此时见沐静佳要重用自己,忙高兴地凑过去,然而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 “姑娘,这……白将军跟二姑娘刚定亲……我跑去说这些……” “怕什么,你悄悄告诉霍连山,旁人又不会知道的。” “可是……”紫竹依旧很犹豫。 “你怕什么,二妹订了亲,我很快也就定亲出嫁,到时候我把你带走,谁还敢为难你。更何况,你又不是胡说八道,你说的都是实情。”沐静佳说着,拿出二两银子放到紫竹手里,“喏,拿着,事情办好了,我还会重重有赏。” 紫竹看着银子,终是点了头。 沐静佳心里冷笑。 孙氏欺负她,安排给她的丫鬟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便宜丫头,紫竹做事不利索,性子也软弱。不过也正是这样,才好拿捏,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是这样。 沐静佳心中的恶气终于稍微松了一点。 沐萦之,这辈子你嫁了白泽,但也别想过得称心如意!